第一次阅读《卖米》,我仅知道它出自于北大某才女,令我印象更深的却是它的现实主义内容。一家四口,病重咳嗽不止的父亲留守在家,十一二岁的弟弟要在烈日下“放水”一天,作者自己和母亲分别挑着一担米艰难地穿过山地去集市卖米。母亲与米贩子讨价还价,却最终未达成一致,米未能卖出。母女俩不得不踉跄着把米挑回去,决定次日再挑到更远的集市去买。“一块一”、“一块零八”、“一块零五”记录了卖家与买家的博弈,与米贩子的精明相比,朴实的母亲未能把控局势,对物有所值的价格“一块一”的执着让她失去了交易的机会。母亲对“美好生活”的期待的破灭展示了人世的凉薄与辛酸。作者以白描的方法勾勒出自己充满坎坷的童年。
同样走过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我庆幸童年留给我的艰辛不是“不堪回首”,现在想来还有些“惬意”!那是70年代末,每天天刚蒙蒙亮,生产队出工的口哨响起,各家各户的大人在出早工之前将睡眼朦胧的孩子吼起来。我们被要求出门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共同经营贫困的家庭。母亲会给我一个布口袋,叮嘱我尽快前往生产队的鸭场。鸭子被放鸭人赶出去放养之后,鸭圈里会留下许多鸭毛,在鸭屎的闷骚味中我将一片一片羽毛拾起,装入口袋,积少成多,最后拿到集市去卖。除了捡鸭毛,拾柴火也是我的戏码。背上背篓拿着粗铁丝,出门拾柴。不同于山区,川西坝子没有更多灌木和杂草,我能捡的最多的就是树叶了。不是弯腰一片一片地捡,而是用尖的铁丝去戳,戳戳戳,接下来就是铁丝上的一串树叶了,然后用手将它们捋到背篓里。从鸭子河畔的小树林到大树林,我一个早上会收获很多。去田野里捡油菜蔸蔸也是一个好选择,但我和我的伙伴们会迷失自己的任务。大人们在田野里打菜籽,将一捆捆油菜杆堆积成一座座小山,于是这里成了我们的乐园。捉迷藏的快乐让我们把“油菜蔸蔸”忘到了九霄云外!有一次我居然在菜杆子堆里睡着了,醒来已是月上树梢蛙鸣重奏,望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我忆起是母亲在唤我回家吃饭了!一到家就遭受一顿数落,“疯到哪去了?只听得见‘吃饭了’。”是啊,在那个年代“吃饭了”是实实在在的“中国好声音”。为着“吃”,我和弟弟妹妹可是下足了功夫。院落后面的竹林时常有焉包竹,我们用弯刀砍下,扎成小困,三个人替换着抬到离家四里开外的艾家桥集市变卖,因是定价收购不用讲价,换得一些硬币再到村里的小卖部购得一种样子像小鱼的糖,一分钱两个。河滩地里的花生在集体开挖收成后,会有些遗漏,于是那片土地成了我们的乐土。用小锄在沙地里翻找,即使是一些零星的“独米子”也开心,要是哪个找到了一个“三节子”,会立马跳起来高声炫耀,抚摸良久也舍不得吃下它。花生找见了就可以吃,而有些东西却需要我们去加工,比如沟渠里的小鱼和田野里的麦穗。趁着大人午睡,我们拎着竹兜蹑手蹑脚的逃出家门,在临近的沟渠里做成围堰,从上游开始,站在沟渠里用脚搅动水面,赶鱼至围堰处的竹兜里。收获颇丰,我们将这些鱼儿清理干净,摘来南瓜叶舀一勺院坝里正在晒的生辣椒酱裹好放在火塘里烧。等待鱼儿变熟的时刻容易流口水、坐立不安,于是去田里偷来麦穗一边烤一边等,一边吃着先熟的麦粒,齿颊留香,一边翘首以盼南瓜叶里的美味,就正如现如今的我们在餐厅里品着开胃菜期待着接下来的大餐一样。这就是我对童年的记忆。
为什么我的童年记忆了无“愁滋味”?那是因为我没有经历“交易”,百味人生,人世沧桑,世态炎凉更多的是诞生在世间的各种“交易”中。“卖米”中的母亲是那个时代农产品供给侧的代表,勤劳、艰辛,能够活下去已让他们精疲力尽!感受彼时的“交易”让我们潸然泪下,新时代的“交易”呢?网友爆料用苹果手机预订网约车会看人收费,大数据让他们掌握了你的消费层次,同样的距离向作为“土豪”的你加收费用。无独有偶,某些电商也会依据你的消费习惯,判定你的“买商”,决定寄给你真货、高仿、还是假货?不是互联网让我们觉着“吃亏”,实体也一样。某皮革城出售的皮草,标价二万六,也许你觉得支付一万五是合理的。而邻家懂行的生意人以一千三就搞定了,他们懂得还价的规律是“一折再减半”。这些仅是我们知晓的消费侧的“悲凉”,这个世界还有多少扑朔迷离的诸如“炒房团”的“交易”让人“泪奔”?
第二次读《卖米》是因为它的后续,它向我们详细介绍了《卖米》的作者其人。此时,我才知道《卖米》的作者是张培祥,网名“flying flower”,又叫“飞花”。
“2003年5月张培祥罹患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因‘非典’耽误治疗,24岁身故”——“‘飞花’真的飞了”——“她将《大话红楼》写到了三十一回,为什么红楼总是一个人写不完呢?”——“如果飞花还活着,那将有多少期待啊?”,这些充满遗憾令人唏嘘的信息扑面而来,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来记下自己的所思所想,只因对生命的敬畏与怜爱!
我想说我的遗憾比他们更深,培祥,你为什么要自称“flying flower”呢?作为英语老师我明白你想用flying这个单个的现在分词来修饰flower,我也明白你心中所期待的唯美的场景——花随风飘,翩翩而落,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然而它却意味着绚烂是短暂的盛开,凋落是壮丽的凄美!在我的家乡,农人有“飞花萝卜”之说,表达的是这个人或物生命力不够旺盛。事实上,“飞花”是指生物学上的异花授粉,因基因异质,生命力显著衰退。在民间,算命先生会说某家孩子是“飞花童子”,不是“送子娘娘”送来的,而是偷生娘娘的,私自下凡要收回去。邻家小妹就有这样的遭遇,姑姑做了纸童烧掉去置换她的生命,现在一切尚好。这些生物科学的启示与非主流文化的存在,让我以为“飞花”不是一个好名,愿随着这些文字的流淌,世间再无叫做“飞花”的女子。张培祥,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