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端午节,趁天微微亮,孩子们还在熟睡的时刻,我早早起床,悄悄在他们的手腕和脚腕处系上一条精心配制的五彩线,等待他们起床发现后的那份惊喜。虽比不过圣诞礼物的那份神秘惊喜,却也是一份真实的开心。此刻,忘却自己的年龄,童心未泯的我总会比量着剩余的五彩线,用细细的心思轻轻的在自己的手腕处也缠绕一圈。
记得幼时,农村的院落每在端午节前的傍晚,家家户户或早或晚在炊烟升起的时候,都会飘着一股浓郁的粽叶清香,我们小孩子这家那户的跑来走去,用鼻子贪婪的嗅着这股特殊诱人的味道。棕叶有一股大自然的清新之气,却又隐藏着糯米软绵的稻花之香,焖煮之后的那股仿佛老酒陈酿般的醇香肆意的扑入口鼻,那份节日的喜悦,不比春节,也胜过中秋。
年少不经事,父母忙于生计,或者本身也不自知,我们也更不知端午的由来其实是有着一些悲壮的色彩。所以在春节和仲秋节之外,端午节就是年后最期盼的一个节日。这一天,可以吃到嘴里的食物在孩提时代是口感最美妙的,也是最奢侈的。这顿饭,我们嗅着粽香等了一天一夜,等再吃到嘴里就备感软糯香甜,而最奢侈的就是红糖、白糖,还有鸡蛋可以比平时吃的任性些。
端午节的粽子在那个年代的确真真实实的满足了我们的口腹之欲,等饱腹之后我们小伙伴聚在一起的那份快乐和遐想,至今让我记忆犹新。而快乐和遐想的源头,就是手腕上一夜之间多出来的那条神秘而好看的五彩线。赤橙黄绿黑,红蓝白绿紫,各有不同,各有特色,却一样的五彩斑斓,一样的绚丽迷人。
幼时的我们,有时真的会很傻很天真。五彩线的不明来历让我一直耿耿于怀,姐姐为了逗弄我,也不告诉我实情,我们对那个专给小孩子戴五彩线的下凡仙女充满无限幻想,我们更想见证下雨天五彩线在河水中变成小蛇的过程。这样的童趣在那个玩具图书匮乏的年代对小孩子充满奇异的诱惑。
终于在大约七岁那年的端午节早晨,不知是被自己的决心惊醒还是被冰冷的剪刀刀柄惊觉,我偷窥到给我戴五彩线的,不是仙女,竟然是母亲。我透过眼睛的缝隙,看到母亲已经有点花白的头发在眼前,天隐隐有点透亮,母亲借着窗外透过来的一丝光亮,把一道五彩线轻轻的缠绕在我的手腕上,然后头附的再近些用她有些粗粝的手灵巧的系个扣,再用她那把裁缝用的大剪刀剪掉线头。
我一直佯装睡着,心里却涌上一股暖暖的幸福。家里孩子多,父亲常年在外工作,母亲则每天忙于生计,很少顾及孩子们的情感需求,姐姐照看我最多。而在这一刻,母亲单独为我系五彩线的这一刻,我却分明感受到母亲给予的一心一意的独属于我的爱,即便下一刻母亲会转身投入到一天的忙碌,甚至不会再有空闲看我一眼。我依然强烈感受到这一天都笼罩在独属于我的那份母爱里。
端午节的一整天,我们女孩子们都会沉浸在自己的美丽中,相互羡慕相互赞美。有胆大的小伙伴会把家中有限的剩余五彩线拿出来,我们艳羡的看着她赐予某个人的小手指上,偶尔那个幸运的人会是我,于是就更多了一份那小手指上醉心的缠绕。五彩线的快乐和美好会一直延续到端午节后的第一个下雨天。
端午节前后天气渐热,雨天也已经少了很多的冷意,于是节后的第一场雨,我们小孩子们会头顶着家里盖粮食的塑料薄膜袋,不约而同来到村前的小河边。大家一直期待着这场雨,看看到底谁的五彩线才会变成真正的小蛇。可真的到了要解下来五彩线扔到河里的时刻,我们都有些不舍,最后一般是男孩子的好奇冒险心切,率先解下来扔进河里。
我们几个小伙伴们瞪大眼睛看有些湍急的小河水很快吞没了这条彩线,再焦急的等待看它能不能变成小蛇。在小伙伴们的催促中,大家也相继解下自己手腕上的五彩线,连续扔进河里。好多条五彩线在河水中起伏冲撞着顺流而行,我们追逐在河边,直到它们完全被河水吞没。雨水淋湿了我们,男孩子们索性脱了鞋光着脚到小河里寻找五彩线变成的小水蛇,站在河岸的我们则满含期待的盯着河面。
有时等到响午也见不到这个奇迹的出现,有时会很幸运的看到河水中游弋着类似小蛇状的水生物,我们会大呼小叫,快看快看,真的变成小蛇了。然后大家就会争先恐后的说是我的线变成的,是我的线变成的,争到最后这个问题似乎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亲眼证实了这件事是真的。
每逢端午和孩子们说起儿时的这些童趣之乐,女儿会嗤笑我们那时的天真,儿子的眼神却是流露出向往,向往那种节日里盛放的快乐。
今日端午,家家户户粽香依旧,岁月沉淀了那些久远的单纯的快乐,剥离出内心深处的厚重的祝福,惟愿亲人好友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