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只有花含笑,笑道秦皇欲成仙。———苏轼
我饮酒三月的酒,欲沉沉醉去,奈何,月华漏过深山层层婆娑,纱般覆在我的身上,裹着刻骨的凉,黏腻的贴在胸口,闷闷的,我仰头啄了星星上的凉水,入口还是烈烈的酒,我轻扬起昨夜压在身下的山风,却抖出不少张着翅膀的叶,堙没在树的深处,
抬手想要捉住一只逃脱的叶子,小小的锯齿划伤了手指,染了一地的霜,轻嗅指尖,血腥的奇香,含笑的香。
世人皆知深山有含笑,洁白如云,馥烈如酒,晚来更见香,那香,越过葱郁郁的树,浸了一身的绿。穿过溪流谷底,又溅了一身的叮咚,日头一照,如同雾,化为纤纤玉指,钻进各色鼻孔,挑起各色舌头,引出心甘情愿的咏颂,有人寻山而来,不见满山菖蒲,唯念“而今只有花含笑,笑道秦皇欲成仙”。有人醉在路上,恍惚中,“一点瓜香破醉眠,误他诗客枉流涎。”呵,倒是辜负了流涎的诗客儿郎。
含笑散落在将开未开之时,微笼欲放的花朵,恰如美人约略浅笑,轻纱覆面,影影绰绰一点朱唇,模糊成一颗朱砂痣。不知随风飞去谁的心里,远山眉淡,两湖碧潭,你看得见,看不见。广袖微掀,我在那伞底窥见了一双似喜似嗔的眼,盈盈一水,眼波流转,万般愁肠皆望见。顷刻间远去,你只闻的见。
心心念念的那冰肌玉骨,却是未曾谋面。
日暮西沉,喧嚷散去,从地里吹来漆黑的风,驱走了满山的亮,我又捧起三月的酒,忽然记起有人念过,“含笑花开州上,忘忧草发台边。”若是有人寻到了忘忧草,能否在我盛放时,插一支在我耳边,因为,我将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