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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暑假回家时,家新来了个男人,男人很美,美得令人收不住欲望。
男人将银白的碎发挽到耳后,起身时那身洗得发黄的白衬衫带着凸显身材的褶子,拿高处的东西时,从袖口半露出来的小半截手臂透露着徘徊于猎食者与捕食者之间的那股劲,博士不清楚他看着白白净净的小妈手臂上为什么会有刀疤,正如同他偶然撞见对方半围着浴巾从那层朦胧水雾中走出来时,那一身狰狞到令他望而生畏的伤疤。有枪打的、有刀砍的、有利器捅的有爪子抓的,博士站在屏风后死捂着嘴巴不敢出声,而比起伤疤更令他在意的,是男人那于O性中极为罕见的身材与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自己的爹这回找到个厉害的了,博士咬死了唇,冷淡窥那银发的男人起身收刀,皮靴的靴底黏连起深红色的血浆,一脚踩在了已然半死的入侵者脑袋上,接着就是咔嚓一声与夹杂在哀嚎中流出的血浆。
男人叫送葬人——说是名字其实不如称呼为代号,就像博士自称自己是博士一样,名字是个秘密,谁也不能告诉,因为知道了真名就代表会有人因为血脉和自己相连,就像早些年头的混混报仇总是去欺负人家家里的老少,一人惹事,全家遭殃。博士莫名其妙在心中给对方取了个称呼,天使。理由无他,送葬人看起来特像他在书里看过的一切美好,问的话,因为他美得让人收不住欲望。
送葬人第一次掐住他父亲脖子时,博士躲在角落没有说话。
博士他爹在路边的那些神棍嘴里是个克妻命,与他有过肌肤之交的人都死了,无论是A性还是O性。连同博士这个他风流造出的私生子,也是在诞生后就夺走了他母亲的命。母亲难产之后博士被送去了孤儿院,几年后又因为老头他唯一的独子生了重病被用各种渠道找了回来,捧在手上的独苗需要骨髓移植,可惜俩孩子匹配失败,大的那个最后死在了病床上,小的是博士,因为那时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他的存在,又因为博士是A性,所以他父亲没有扔了他——这是外界的说法,实际上接受了丧子之痛的老家伙对博士挺好。博士枕头下有一把枪,因为这个原因也一直没派上用场。
没人知道送葬人是因为什么成为他父亲明面上的第四任妻子的,死的不止三个,博士最清楚,周围的B性O性早就对这个煞星敬而远之了,而就在这种情况下,送葬人竟然就那么淡漠地嫁进来了,旁人问起时总会被他那双湖面似得眼睛盯得一颤,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深究了。送葬人实在是个漂亮的OMAGE,于是在旁人的祝贺声中,已然有些了主见的博士愣愣地看着两人进了主卧,他听见了床单翻动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声惨叫,他那个文文弱弱的小妈掐着老头子的脖子把他摁在床头,膝盖顶在他胯下那个关键位置上,带着些杀意却神情平静,就像有人失足后因为起雾看起来无声发生的桥。
博士愣神,生生把被掐的那个与自己三分相像的男人看成了自己。
送葬人成为博士他妈的第一个月,他家的保镖被解雇了,原因不详。
银发男人在厨房忙活着,一会后端出来盘菜,正正搁在饭桌上,一点油星落在了桌沿,送葬人挑眉,挽起袖子拿了块抹布擦了擦,低低唤了句抬手,博士默默点头嗯了一声把手挪开。整整一个月,这是他们第一次交流。
送葬人笑过,对着博士养的猫。
小绒团子实在不能不讨人喜欢,连同他这个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妈都没法拒绝它,送葬人任由着猫爬到他腿上,滚了滚身把肚皮露了出来,又在被手指触到的那一刻惊地竖起耳朵奶奶喵了一声。博士看见送葬人勾唇了,幅度很小,但看得出他是高兴的,于是他转回视线,翻了一页正看着的书,浅浅发了个音。
“喵。”
送葬人一顿神,抚猫的手略略停下。
送葬人和博士第一次上床,实数荒谬。起因大概就是博士在床边看书时,送葬人端去了一盘切好的水果,动作间,两个人眼神恰巧对上,时间像是停了一秒,博士嘴中叼着的橘子落到书上,随即整书被打落到地上,纸页因这股力翻动时唰唰作响。像是一触即发,博士被压在床上,手腕松松扣在被子上,吻带着薄荷香。
他的小妈,是个ALPHA。
博士大概是这个家最先知道的。
他最开始不清楚送葬人为何一直对他相敬如宾,是讨厌他?但他对所有人都这样……以及对他的关心……也许他是与众不同的?那会他喜欢对着送葬人胡思乱想,希望这个小妈有一天能对着他笑,哪怕只是看看……但他后悔了,就在那刻博士想,如果以前的日子可以延续下去,叫他干什么都好。
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晚的经历实在让他难以忘掉,读了一辈子书的大学生怎么想也想不到如今法治社会竟然会有强暴这一说,更何况他是个ALPHA。相比起惊恐更多的是无法反抗的绝望,送葬人的劲很大,大到足够把他的手腕捏出红痕,让他痛得连哭都哭不出,让那晚成为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噩梦。博士咬着被子不敢作声,他父亲就在客厅看报,但他知道,知道自己只要敢弄出声响,送葬人就会像处理任何一批入侵者一般把他目前的经济来源干掉,然后阻断他根本无计划的出逃。ALPHA之间天生的反感与下身的肆虐让博士干呕,被掰开的大腿让博士怀疑今晚之后他胯骨间的韧带会断掉,后颈感觉到热气,博士猛得一颤,咬在口中的布料略略松动了一下。
“不……不能……你标记不了我的,停下,停下!”皮肉间的撕咬却却并不如他所愿,一股难以形容的刺激涌入他的神经,像是伤口上撒了盐,同性之间那股与生俱来便如影的抵抗让他猛得发力狠狠推了送葬人一把,天使被那一巴掌打懵了一瞬。的确,这奏效了,但也只是丢进湖水里的一块石头而已,石头再大,力度再狠,波澜终究会平下,博士这才发现他其实比送葬人在体型上小了一圈,于是博士再怎么扑腾都只能被他圈进怀里。平时……没怎么看出来,对,他装得太好了,博士觉得他估计是个干文职的,身上的疤也十有八九是惹了事,不然怎么会嫁给他爹……呃,求庇护的吧,那他的身手……他肯定只是个……不对,明明是很简单的逻辑啊?他怎么想不明白?
博士发现他以前一直在自欺欺人,欺骗自己送葬人只是个文弱秀气的O性,想着OMAGE再怎么能打也不能造成什么威胁。这不怪他,他所学习的内容都是这方面的,OMAGE都是白白软软香香甜甜的,就该乖乖相夫教子——谁知道这家伙是个ALPHA啊。
今晚太长了,博士知道,今晚太长了。
等他再苏醒时,送葬人已经将一切狼藉都处理完了。办得太好,甚至连当事人之一的博士都没有找到分毫蛛丝马迹。书被放在了床头,上面的灰尘被擦地干干净净,博士一抬头,额上的毛巾滑了下来。
“他发烧了。”这是送葬人对他父亲的解释。
于是送葬人贴身照顾了他小半个月,也将这场噩梦延续了许久。他没见过医生,自己的病在他口中总是好不了,白天他睡得昏昏沉沉,晚上便接受持续数个小时的噩梦,ALPHA本未发育的隧道被彻底操开了,生殖腔口每天都会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打开,后颈逐渐麻木。他甚至梦见过自己变成了OMAGE,被那个男人标记,又因为生理的缘故彻底离不开他,在一次次的凌辱下崩溃,最后彻底雌堕坏掉,连理智也失去,沉沦在性欲下变成他最害怕的样子。
他时常在这种噩梦中被惊醒,然后看见在他身边翻书的送葬人。
“醒了?”对方头也没抬:“吃药吧。”
博士盯着那碗药,略略咽了一口唾沫。
他没病,他也知道送葬人给他吃的是什么药,从自己近日的异样就能发现了,他频频会感到胸口涨,抚摸的时候甚至会溢出带着古怪香气液体。那只猫越来越胖了,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老头子回家越来越少了,于是博士的所谓生活就彻底简化成了两件事,因奸淫而累到昏睡,再浑浑噩噩的醒来,然后再面见送葬人。他想逃、但永远被困在笼子里,无处挣扎。
这个噩梦仿佛不会醒了。
他有过前车之鉴,知道不喝药会怎么样。男人会掰开他的下颚,把汤药强行灌进去,碗在推搡间摔在地上,博士咳嗽着流泪,呜咽再变成哀嚎,他被再一次用暴力手段压制推倒,再怎么想逃也会被拽着脚踝拖回来,恐惧、压迫、最终一片惨状。博士不想那样,他怕死,于是他只是略略用余光看了看送葬人,将汤药咽了下去。
很甜,但甜过头了。
送葬人难得没有与他发生什么,只是盯着他看,过了会问他药苦不苦,他摇头,对方却塞了颗糖在他嘴里。糖原本是很甜的,可药太甜了,就像小时候喝过的止咳糖浆,他还沉浸在药的味道里面,尝不出糖的甜味。送葬人低头吻他,他生生的应了,在忍耐方面他向来出类拔萃,博士很清楚如何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在孤儿院这样,在他家这样,在送葬人面前也是这样。
“呃……”亲吻结束了,博士顿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仔细思考了会自己应该如何称呼这个男人,一个词汇突然在他脑子里蹦了出来,他脱口而出:“妈。”
“嗯。”送葬人出奇地应了,将热好的牛奶端来,一勺一勺喂他喝下,末了、他替博士擦擦嘴,抬头询问道:“要吃水果吗?”
“好……”博士不敢不答应,
一盘葡萄被洗过来了,博士想伸手去拿,可送葬人却不知是不是恰巧横在了他与果篮之间,前者没说话,只是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近日的经历无论对于他的身体还是心理都造成了重创,后者先不说,光他现在近乎虚脱的状态便是无法忽视的。一颗剥好皮的葡萄被送到了他嘴边,博士一愣,随即张嘴接下。
很甜。
送葬人在给他剥葡萄,这是他没想到的,他以为这家伙就是个纯粹的斯文败类心理变态,但他也知道不能被一时的温情蛊惑了。博士看过很多书,在他自学心理学的时候有了解过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他用这个方法让他养的猫乖顺地就像一条狗,送葬人逗猫的时候是否发现了?他不知道,但他清楚自己一定不能落入圈套——这个男人所谓温柔的圈套。
那晚送葬人没碰他,只是环抱着他睡觉。博士背对着他,拇指指节被他不轻不重地咬在口中,似是用于缓解压力,送葬人闭着眼睛,一点点撩开他上衣下摆,顺着被圈养在温室中柔软纤细的躯体一路向上,轻轻抚到了他的胸口。
属于A性、起码是属于男性的胸肌已然不知不觉的软化,却并没有形成女子那样的隆起,只是变得滑顺,没有她与生自带的肌肉质感了。博士想起那些被泡在脱脂剂里面的动物,它们半浮在色泽怪异的液体里,透明地像是未发育的婴儿——那看起来也是软的,用手戳上去一定能戳出一个软乎乎的凹陷。他感到一片湿润,属于乳房的位置已经开始泌乳了,他没有动,由着送葬人的动作给予轻微的反应,他清楚这样能让对方愉悦。是的,他在讨好送葬人,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房间内没有一丝声音,一如他们即便改变却依旧久久无言的关系。博士突然发现,送葬人很少说话,而他也在这种无声的压迫中变得沉默了。屋子里很压抑,压抑地他不敢发声,他低吟了一个音节,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地不像话。
大抵是近日喉咙被异物……侵入过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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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并不理解那一切究竟代表了什么,对他而言,只是奢望自己能够快些回到学校,以摆脱如此噩梦般的生涯……说起来假期的论文还没有完成,呃、无论如何,快些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他的脑海中近乎只余下了这行字,睡意朦胧见他发觉有人环住了他,黏腻的亲吻带着加了过多蜂蜜的玫瑰花茶所独有的那份清香。博士顺从地回应这个吻,长期以来所酝酿与堆积的一切已经让他能够自如地应对接下来的一切——不仅仅是回应这个吻。朦胧间他发觉送葬人抚向了他的腿,布料随之开始迅速而低微地发着响动,他们依附在一起。
博士始终没有反抗。
他觉得自己或许也不正常了,在精神方面的。他对送葬人没有恨意,只有恐惧,或许其中还夹杂着几分爱恋。他依稀记得送葬人初入门时他将自己锁在房中对着偷拍下来的相片自渎,送葬人真的很漂亮,漂亮到只是一个回眸便能让他起感觉,在那时、明面上还是OMAGE的天使浑身散发着栀子花的清香,洗澡后所处的浴室都混合着这种东西气息。博士也是接下来才知道,所谓的栀子花根本不是属于送葬人,此时拥抱着他的男人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烈酒味,博士极少沾酒,他被这味道熏得咳嗽。闻到酒的味道会醉吗?他不清楚,但他清楚现在的自己正贪婪地索取着这种味道。焚烧纸张的气息逐渐蔓延开,信息素的气息愈发浓郁,博士有感觉了,送葬人不说话,只是舔吻了对方后颈上结痂的伤口。
该办的事结束后博士去浴室洗了个澡,也许是习惯了的缘故,他甚至能在做完一趟之后撑着身体在房内四处渡步。整个身体泡进浴缸后那种难以言喻的放松感并不讨厌,他伸手,顺着自己的尾骨一寸一寸地往深处挖,在触到满手粘稠后再次深入,二指扩开隧道后将内里的精液引流出来。黏糊糊的东西很快化在了热水里面,他们没做避孕措施,博士叹了口气,将准备好的药塞进嘴里就那么咽下去,干咽的感觉并不好受,药物干涩地卡在喉咙里无法吞下,事后的避孕药物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但比起这个,怀上与自己无论是伦理上还是其他意义都无法容忍的孩子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大损伤。好痛、褪去了麻痹后的生殖腔道发着难以忍受的酸胀,他蜷着身体将躯壳都埋入热水里,也是在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大哭一场,但他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长吸了一口气后他拭去眼角的水雾,扶着浴缸壁一点点起身,对着镜子自暴自弃地看了会已然被玷污地令人发笑的身躯一遍又一遍地擦着那些红痕,狼狈地整理好仪表后走出了浴室。送葬人已经做好了晚饭,两荤一素一汤,丰盛却令人难以下咽的东西连同那颗药一起堵在了喉咙口,博士随便吃了些便回房睡觉去了,
“妈。”博士象征性叫了一句:“我回学校了。”
他的父亲并没有来送他,亦或者说,此刻他是否离开已经不重要了。他家的生意起了大动荡,父亲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博士清楚——倒不如说用后脚跟想也知道他和送葬人的事瞒那么久是因为什么。该变天了,博士咬着下唇不说话,该变天了。
送葬人在他临走时当好了“母亲”这个角色,他替博士收拾好行囊,反复叮嘱过后将他送上了离家的火车。
博士不说话,走前当着送葬人的面将一粒药塞进嘴里,胶囊送入口中后被翘起的舌尖卷入,口腔略微一缩,随着喉结的滚动咽了下去。一滴汗珠自脸颊顺着男人勉强笑着的唇角滴落,他看着送葬人,眸中没有任何色泽,像是在报复什么。
送葬人随着火车追赶了两步,最终却也没失态地跟上去。
回去的当夜送葬人失眠了,独自一人,他待在家中,望着窗外一语不发。他一夜没睡,动身各把房间里里外外近乎是翻新了一遍才罢休,整理博士房内的物件时,他顿了一下,将被子凑到脸侧细细嗅了一阵,面上始终是那副平静却令人畏惧的表情。他将被子抖散叠好物归原处,在房内久久渡步,突猛得一拳砸在了墙上,裂痕抖落着墙皮,落下凹槽。
与此同时,博士躺在宿舍的床上。刚回学校,搬上搬下了一整天总算是消停了下来,旁的学生都有家长来帮衬着,他站在硕大的宿舍楼前,刹那间仿佛成了孤家寡人。没有人会来,他很清楚,自顾地抱起行李箱一步一步地上楼梯。很重,早晨时送葬人分明还能单手提起的东西在他面前成为了庞然大物,他再一次明晰了自己与对方的差距。近乎散架地躺进被窝里,他长长松了数日来一直憋着的一口气,一切都结束了,他甩开了送葬人,接下来在学校那家伙骚扰不到他,读完下半年自己就出国留学,等镀层金回来再找个好工作拉倒。
至于其他的……管他屁事。
整个人陷进软绵绵的被窝里,手指不经意顺着衣领蹭向锁骨,四人宿舍里此时就他一个,其余的大约趁着开学前一天玩去了。指尖顺着皮肤触向乳首,微微涨奶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手掌不自禁地抚弄着属于胸口的那块位置,柔软的触感在掌心绽放,随着热度的延伸衣领被粗略弄开,扣子从扣眼中散落顺着上铺床沿滚了下去,他费力地将乳白色的汁液挤了出来,蹭到卫生纸上将纸团送进了垃圾箱。
如果他泌乳的状况一直不好转的话,自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异类吗?
娶妻生子这个词汇也许在那天便随着落地的橘子瓣彻底成为了痴心妄想……之后找个好忽悠的OMAGE或者BETA随便结婚就好了吧,然后再暗中把人做掉,把老头子那个克妻的名头坐实,这样就不会有人靠近自己了。
至于送葬人……他究竟只是父亲的妻子而已,等家中的事平息之后他理应不敢再碰自己了。就当这是一场闹剧吧。博士敲敲自己的脑袋,在床上翻了个身。
好累。
经过整个暑假塑造的躯体用起来甚是吃力,他不得不花很多功夫去让身体变得好受一些,送葬人给他的药他倒是还有在吃,那家伙特意准备进他的行囊里,断药的副作用送葬人让他体验过,如同戒断毒瘾一般的折磨与对身体的反噬使得他不敢擅自停下。管他呢,还能毒死他不成……送葬人弄不死他,只要他一天不弄死他他就有翻盘的机会,那家伙生不出也不可能生出跟他同父异母的玩意,等他俩一死遗产照样是自己的。如何消失呢……坠机还是沉船?还是得好好掂量一下。况且这一切只不过是插曲罢了,他努力使自己相信——这一切只是插曲。
下棋、父子局、输的请客。
哒。‘单翼的王后’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对面显然被这一步给弄得有些难堪。下棋的过程是一个一步步引蛇入洞的博弈,一个一个诱饵递出,让对方认为自己能够获得胜利,再进行反杀。而显然对方已经被博士逼到了一个很难折返的险境。“要认输吗?”博士撑着下巴将薯片抛进了嘴里:“喏,说好的、晚饭你请,我想吃水煮。”
“还不是时候。”对方浅浅接话,将‘迷途的旅者’放在了离国王咫尺的距离,博士笑了,他这么放国王下一步就能吃掉它,自投罗网而已。他不急着放下一步,只是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很可惜,他并没有从上面收获哪怕一丝半缕的窘迫。
一只老鼠突地跳上了棋盘,棋子散落一地。
“继续吧。”显然,只有博士被这只老鼠吓了一跳,对面最坐着的人将自己那边的棋子按照刚刚的位置重新摆好:“你记得你那边是怎么摆的吗。”
“不记得了。”博士回:“算了,今晚我请吧,想吃什么?”
如果不是那个小崽子出现,对、如果不是那个小崽子出现。事后博士依旧会想。如果那个变数不存在,他是不是就能按部就班地过上他构想的正常生活。本来他只是像一只苟且偷生的老鼠,姑且还能靠着一点油水勉强存活。而这个变数……
必须消除他,哪怕要赌上更多东西。
博士有个微雕的神像,长着翅膀的天使仿佛怀着不应该存在于一个大理石造物的怜悯之心俯瞰着一切存在或不存在之物。天使身着的却并非传统式长袍,打扮过于现代且死板的雕像握着类似枪械的东西,没人知道这个一脸慈悲像的家伙想的是不是下一秒拔枪把其他呼吸着的愚民通通物理超度。博士有做手工的爱好,这个石雕出自他之手,自送葬人入门后开始制作。
只差最后一刀了。
他刻在天使的脸上,把原本下垂的神情生生改成了一个傲慢的上调。
不出一个月,随着一封特殊信件的到来,博士请了病假回家——假期原本并不这么容易得到,只是他昏倒在一场考试上,事出突然,医务室那种条件没查出也不可能查出是多么原因。没发烧没中暑,有那么微乎其微却令人战栗的几率是什么大问题。也许有赌的成分?辅导员不敢担责任,匆匆准假交代他去医院后连夜替他买了去往那个城市火车票,博士就被明明白白地安排到了回家的火车上。
他睡得卧铺,走廊极窄,拖着大行李箱向前迈步时有些困难——并非因为的拥挤,顶在他生殖腔口的冰凉硬物随着走动的幅度刺激着穴道内每一处皮下血管或神经,打磨粗糙的大理石把内道包着肉的薄膜磨得发紫,他把行李箱放在顶层的架子上,吃力爬上了上卧。
他想自己一定疯了。
随着他的翻身,石制天使的翅膀蹭到了某一处,他捂住嘴不发声,只是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感受着公共场合带给他的紧张感。OMAGE不会出现在这节车厢,而ALPHA向来都不是一个能自制的种族,故即便有人闻到了他信息素的味道也没有关系。而同样没人能想到一个ALPHA会在车厢里用后面自渎,随着焚烧纸张的气息蔓延开,愈来愈多带着侵略性的气息散发了出来,像是抛一石而激起的千层浪。博士蜷在被子里,将雕像向内推了一点点,随后裹紧被子闭眼睛睡觉。
他应该死了,博士亲眼目睹他在即将脱离地狱的前夕被愤怒且嫉妒的孩童推进水库,他挣扎的时候呛水的呼救如同报警时的轰鸣声一般钻进他的耳道,那种感觉真真切切,绝不可能是假的。
那么。
他是怎么回来的?
博士一直是想当一个好孩子的,在能得到最大利益的情况下尽可能的让那些出现在他计划中的人过得更加舒适一些。例如他必须得因某些缘故让一部分人输掉——就比如是下棋,那么起码要在这一过程中让对方感觉到赢的快感,绝不能是被压制的、没有一点希望的。而最后的翻盘变得不可思议,最后再露出略带惊喜的笑容。哎呀,我只是侥幸赢了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事已至此、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迫不得已、真的是这样吗?他将藏在枕下的枪摸出,口端轻轻靠在了距离他仅有咫尺的男人腰上:“把东西放下。”他威胁道,后者用近乎恐慌的目光望过来一眼,惨呼一声后将手上的皮包落下。他显然没想到有人能在火车上携带进这种可怖的危险品。惊呼引来了乘务员,这家伙被抓了个现行,而在他瞠目结舌地念叨博士手中的枪时,后者坦然地勾唇,把枪递给了管理列车的人。
“只是一个玩具而已。”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