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郝六一
罗定——广州花都,280多公里,坐兜客谋生的客车,回家一次要七小时。
很舟车劳顿。每次都坐到屁股痛,头晕晕。
上了大学后,回家的次数也变少了。
大一的时候觉得家就在那里,我知道家人过的好就行了,回不回去也没有太大问题。
大二以后,我总是抓住每一个节日,坐车回家。
妈妈来广州做完手术后,我坐爸爸的车回了一次罗定。
回家两天。噢,准确来说是一天半。
记得在周末的某一个傍晚,我把弟弟妹妹吃过的碗拿回爷爷那边的厨房去洗的时候,心里很不好受。
我看到洗碗布已经旧得发黑,日常积累的油烟污垢让洗碗布像铺了一层沥青。洗碗盘也是沾满黑色,黄色的渣子,因为爷爷眼睛不好,但我分明看到黑色的污垢里有钢丝网扫过的痕迹,爷爷也尝试清洗过这里。
在洗碗盘的右边,是一张很有历史痕迹的破旧木桌子,铺着一层油烟灰尘,上面零散地放着好几个没清洗干净的碗筷。
眼睛掠过碗筷后,看到三四个整齐地靠着白瓷砖墙壁的小炖盅。印象中爷爷很少给自己炖补品,却常常给奶奶变着花样炖各种各样的补汤。现在,奶奶不在了,小炖盅就安静地摆在那里,蒙上好几层灰尘,打开盖子,罐底里还一些渣沌,在里面发黄,发黑,发臭。
我从几个碗碟开始,帮爷爷换了块干净的方形洗碗布,开始一个一个地擦洗。洗碗盘,灶台,破旧的桌子,最后把爷爷住的整个房子都清洗,整理了一遍。
清洁的时候,看着暗黄灯泡里全是黑脏脏的脚印的冲凉房,因污垢积起发黑了的地板砖,有种很心酸的感觉,突然觉得爷爷好可怜。
奶奶走了,爷爷的孤独我分明能在他的眼神里看得出来。
现在,爷爷因为白内障,连房间的清洁都只能是得过且过。
平时没有人陪爷爷说话,唠嗑,爷爷就每天早上自己出街溜圈,背着手,拎一个布袋,弓着背。一两个钟后,就会看到他回家,袋子里装着一些当天吃的菜。
每次回家,爷爷都会煮虾米瘦肉粥给我们吃。像小时候那样,总是不知疲倦地给我们做鸡蛋粥吃。看得出来爷爷很享受给我们做吃的。
这是爷爷对我的心意。上次回家一天半,爷爷连续煮了两个早上的肉粥给我吃,每次都会提前一天提醒我,“明天我给你煮虾米瘦肉粥,记得早点下来吃啊。”我说好。
虾米瘦肉粥总是会放得很多的酱油,会有点咸。可是我每次都会在爷爷面前吃好几碗,猛点头说好吃好吃。
爷爷喜欢在我回家的时候给我做冬菇焖鸭,跟虾米瘦肉粥一样,他很享受这个烹饪的过程。或者说他更希望我在家的时候能吃得好点,能在爷爷的手里吃得好味道一点。
爷爷每次做冬菇焖鸭都会放很多的酱油来调味,做出来会很味。妹妹有时候会和他在厨房里争执,这样是不对的。我在外面就静静地听着。然后吃饭的时候,我会猛点头说好吃,然后爷爷还向我求证说,一定要先腌好再放酱油调味才好吃,你妹妹还说这样不对。
老人都像小孩,爷爷也不例外。
可是爱,本来也没有例外。
爱就是爱。
爱就是陪伴,是想给你做些好吃的,是看着你吃的香,是可以围在饭桌吃顿饭,一顿饭,两顿饭,很多顿饭。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大二上学期的那个周末,我一定会选择回家。回家再看看奶奶,再陪奶奶多吃顿饭,再摸摸她的大手,再和她手挽手打滴滴去逛市场,再一起傻傻的笑。。。
可惜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重来。
现在我大二,今年六月份就要升大三了。
如果我不考虑留在家乡发展。那我还能吃爷爷做的虾米瘦肉粥,冬菇焖鸭多少次?多少碗?我还能和爷爷围在饭桌吃多少顿饭?
印象很深刻的是,在爷爷心里,我爸爸总是很小气,从来不给我零用钱。所以每次回家,爷爷都会塞一两百块给我,说这是爷爷给你回学校的加菜钱,每逢过节都给自己加个菜,不要太省。你爸爸小气,现在爷爷有退休金就能给你一点零用钱,你记得要拿好。
越长大,回家的次数越少,爷爷对我越好。连他买回家里的一大袋苏打饼,都会叫我多拿点去吃。甚至叫我干脆全部带回学校吃。我说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我心里泪目。
记得读高中的时候,中午十二点准时回到家吃饭。爷爷总是提前做好菜,煲好饭,等我回家吃饭。我骑着单车回到家,爷爷就坐在沿街的长凳上,会说四姐回来了,可以开饭了,然后起身回屋里端菜出来。
爷爷一直都把我照顾得很周到。
我现在可以做的,大概就是有空多回家,帮爷爷洗个碗,拖个地,陪他吃顿饭,陪他说说话,这是我该做的,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爱有时候是无私的,爱有时候也是需要回报的。
爱也是要听到回响的。可以是回家的敲门响,也可以是电话声响。
所以趁现在,有空,就多回家看看自己心爱的家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