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喜欢独处的人,时常在校园走动。这一走,从九月的满目葱茏走到了如今的落叶纷纷。两种景色各有千秋,都是我所喜爱的景色,但若论起意境,我更喜欢秋日的叶落。试想:一个秋日明媚的午后,落叶纷纷而下,靠在一颗大树下,手捧一卷书,安静地翻阅着……这难道不是一种令人身心愉悦的享受吗?而且,校园内树木品种繁多,叶子的形状以及掉落时的颜色也各不相同,我们所感受到的美也就更加缤纷,更加多样了。
从小时候起就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收集好看的叶子。所以,每到叶落时分,我都会特别留意路旁的落叶。落叶以黄色居多,夹杂着一些红叶,而红黄相间的叶子则更是少见。科学上说,植物细胞有一个结构叫液泡,里面有一种成分叫花色素苷,在一定的酸碱度(pH)下会显示一定颜色,秋季由于气温使pH的改变,使叶子有绿色变为黄色或红色。而我更愿意相信是叶子们厌倦了一身绿装,便在这季节交接之时、气温变化之际,请自然为他们做了一身红色或黄色的新装,然后欢快地飞落下来,结束自己一年的行程。
落叶对于一些人来说只是落叶,并无别的用处。而在那些有心人眼里,落叶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首先,落叶是书签的绝佳替代品。一本浸润心灵的好书,几片悦人双目的红叶,墨香与叶香混合在一起,产生一种更加令人无法忘怀的香气。而这些在书里安安静静躺着的叶子,似乎也有了浓厚的文化气息,看起来是那么优雅,比那些毫无生命的纸质书签更有自然气息。其次,落叶也是纸的一种更为自然的形式。唐代大书法家怀素就曾摘取芭蕉叶,在上面练习书法,而大诗人李贺也有“写诗于叶”的故事流传,至于普通百姓家的小孩子,在落叶上写字就更常见了。这些,足可见落叶的用处之广以及与文学的联系之深。
喜欢落叶并非是现代人的专利,古人对于落叶也是有诸多偏爱。汉武帝刘彻曾言:“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贾岛在《忆江上吴处士》说:“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而杜工部则在《登高》中写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无数文人墨客用手中的笔描绘着落叶纷飞的场景,或萧瑟,或苍凉,或唯美……我也曾无数次想象过自己穿越回古代,在落叶纷飞时独坐于树下,古琴横于膝上,弹一曲《高山流水》,青衫随风而动,头巾也在风中摇曳,阳光慵懒地投下来,一切似乎都在梦里。古人一定也这样做过,否则也就不会有那些流传千年的诗篇了。
落叶从枝桠上飘落,投入大地的怀抱,不仅是诗意的象征,也被无数文人赋予了“落叶归根”的特殊文化含义。叶子在它生命的最后时刻,依然无所顾忌地投入大地母亲的怀抱,仿佛叶子是在春天从根走出的游子,在秋冬之际回归了家乡。像极了人,漂泊半世,又回到了那个自小长大的地方。不知落叶触地的那一刻,大地会不会张开怀抱,迎接它们的归来呢?
如今,叶子们陆续开始了“回家的旅程”,一个个从枝头飘下。有时我从树下经过,叶子落在我的头上,抑或直接呼到我的脸上,有一丝惊讶,但随后而来的是欣喜。这次叶子就像是一个一个小精灵,既然落在我的身上,便说明与我有缘。我是很笃信缘分的,所以我会觉得这些落在身上的叶子很亲切,有时会随手夹在携带的书里,即使无法携带,也会轻轻地放在地上,而不是随手扔掉。无论什么时候,对自然都应该心存敬畏与善意,即使是一片落叶。
我也曾有过迷茫,也曾多少次在心里问自己,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人海茫茫,身处喧嚣的尘世,却时有孤独感涌上心头,寻寻觅觅,却总是寻不到。丝丝凉凉的风儿吹过,我手中的落叶似乎在微微地点头,似乎懂得我的心思一般。蓦然相对,我忽而感觉这片叶子才是生活的智者,身在高处时,能独善其身,恪尽职守,四季轮回,一朝飘落,能坦然面对,不念过往,不惧未来,相信春天还会再来,相信美好常在。小小落叶让我感悟到了人生的真谛。
今朝叶落,自是秋日常景,惟愿拾叶几枚,静享秋日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