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见自己来到了一片空旷的林中草地上,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轮又细又长的弯弯的银钩似的月亮遥挂夜空,萤火虫般亮着微弱黯淡的光。突然,一阵猛烈的风迎面袭来,我努力站稳,但双脚还是不听使唤地退了几步,差点摔倒。林中传来奇怪而响亮的声音,百鸟惊飞,仿佛有个什么东西正在黝黑阴郁的密林中急速地穿行。
一会儿后,一个庞大的黑影从树林中钻了出来,停在了距我大概20米远的地方。我吓了一跳,浑身像触电似的快速抖动,额头上不住地流冷汗,心中的恐惧,如滔天海啸般猛烈地冲击着灵魂。只一瞬间,我所有的思绪统统消失了,整个大脑好似白纸一样空荡。现在,除了知道自己怕的要死,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只见一条三十多米长的巨蛇出现在了我面前。它下半身部分盘成一个圈,像高楼稳固的地基,把那至少需要3、4个成年人张开双臂才能合抱住的百年古树般粗壮的躯体撑的笔直。他的头部像一所房子,两个眼睛好似房子的窗户,正闪烁着凌厉且耀眼的红色光芒。黑暗被他的眼睛驱退了一些,周围变得有点亮堂了,我模糊地看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咝咝”地吐着血红的的蛇信。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想叫,也准备要恐惧地大叫了,可大蛇却开口对我说:“别怕,虽然我很丑,但其实我很温柔。”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温柔?”我感觉我那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的心脏正带着不听使唤的手一起抖。“万一你一个不高兴,一口下来,那我岂不就没了?”我越想越怕,但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不断地在心里暗暗祈祷、祈祷……祈祷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刚刚吃饱,祈祷它不会生气,祈祷它脾气乖巧,祈祷它越温柔越好。
“你不必害怕我,虽然我是一条蛇。”大蛇似乎是为了尽快打消我的恐惧而和善地说。 “我是雅典娜女神的宠物!”他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哦!……”我长舒了一口气,并感到压得自己不能呼吸的恐惧的巍峨大山已经被移开,身体开始能动弹,也敢于大声说话了。
“不愧是女神,连喜欢的宠物都那么……”
“什么?”看见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大蛇很亲切地问。
“嗯……,”我还在思考用什么词来形容才好,“嗯,没错,……雄壮魁梧、正气凛然……,女神就是女神,连身边的宠物都这么的霸气!”我把嘴里好听的话像倒盆子里的水一样全部泼了出来,一个劲地夸奖大蛇和女神。
大蛇笑了笑,用嘲讽的语气说:“女神不是你们国家的干部,专爱听准备好的话。”
听他这样说,我很生气,也很愤怒。作为从小在国旗下敬礼、系着红领巾长大的社会主义事业接班人,毫无疑问,我是深爱着祖国的。任何胆敢不拥护党的领导和无产阶级专政的人都和我有杀父一般的不共戴天之仇。如果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女神,我一定不会顾及和她之间深厚的友谊,我会毫不客气地批评她在思想上的动摇,更不会因为自己是她的崇拜者而纵容她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但很不巧,偏偏来的是他的宠物,而且并不怎么萌萌哒,关键还是一条巨蟒,虽然他说自己是女神的宠物,但我怎么知道他的脾气是不是和女神一样好呢?我在他面前如蝼蚁一般渺小,况且我又不是奥特曼,手里能发射激光和冲击波,而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怂包,怎么敢招惹这样的一个一张口就能把好几个我轻松吞进肚子里的怪兽呢?所以,为了保命,更为了能给伟大的革命事业留下火种,虽然心里无比的痛苦,但我也只能忍气吞声,暂且选择做一个逆来顺受的乖宝宝了。
“我……我……,”我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准备用言语之矛伺机反刺他一下。“并不是您想的那样的,其实……。”我结结巴巴地说,努力想要维护国家尊严,因为从上小学的时候起,讲台上的老师就经常庄严地教导我们说:“国家的尊严比我们的生命还重要!”
“别紧张!放轻松!”他笑着说,“我身上没有录音笔,也不会把你说的话偷偷录下来让女神听到,就算我这样做了,受惩罚的会是我,而不是你!”他说,双眼开始闪烁着金色的、柔和的光,照亮了自己巨大的身躯。
我看着他,发现他并不像自己所说的那样长得很丑,相反,还非常的漂亮。他的眼神非常和善,一双大眼睛干净透明,像两颗天然的水晶球。那一片片仿佛纯金打造的、充满金属质感的蛇鳞在他身上排列得非常整齐,没有一点凌乱。还有那三角形的头部,线条流畅,轮廓清晰明朗。再从他的脖子往下,在那瀑布般高大而柔顺的身体上,每隔两三米就会有一圈黑色的圆环,黑色和金色交织在一起,互相映衬,使得他看起来特别美丽而富有灵性。
我不害怕了,甚至开始有点喜欢眼前这个大家伙。
“那您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呢?仅仅是为了先吓唬我一下,然后再与我争论吗?”
“当然不是,是女神让我来的。”
“我果然没猜错。”
政治上的争论被搁置在了一边,但我始终没有忘记这条奇怪的、出言不逊的大蛇是我的阶级敌人,并且时刻对他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是的。”大蛇说,“她说你还是挺有才华的,诗写的不错,不过总是用中文写未免有些单调,就想问下以后能不能也试着用英文写一写呢?”
“这恐怕有点难……。”
“难道把所有的单词都还给英语老师了?”大蛇开玩笑地说。
“差不多吧!太久没用了,生疏了,几乎全忘掉了!”我有点难为情地挠挠后脑,说。
“可以理解!”大蛇说,“但英语这玩意,最好还是能熟练掌握才好,尤其像你这样搞文艺创作的。对于你来说,学好英语很有必要。你也知道的,在你们国家,流行无神论,如果以后有一些前卫,新奇古怪的思想在自己国家难以被接受的话,还可以用英语开辟一条通往海外的道路。而且,学好英语还能很好地把你们中国的文化传播到海外,让世界更了解你们,也更认可你们。这样一举两得,不是很好的事吗?”
“嗯……。”我沉默了一会,认真思考了一下他刚才说的话,“是的,您说的很有道理!”越想,就越认为他说得对。
“这不是我的想法,我只是转达了一下女神的建议而已。”
“好的。回去见到了女神帮我捎句话吧,就说我很感谢她!”我用诚恳的、请求的语气对大蛇说。
“很乐意!”他很爽快地一口答应了下来。“好了,当了一回信使,完美地履行了职责,也该回女神身边复命了。”他说完,正准备转身离开,但却被我叫住了。
“对了,大神(我这样称呼他,因为觉得既然是女神的宠物,那肯定也是一位神)!”我停了很短的一秒钟,似乎在犹豫什么,但还是开口说了。“您离开的时候能不能温柔点,因为您的体型太巨大了,刚才您来的时候,刮起的风都快把我掀翻了。”我说。
“好的!温柔是一种美德,而我很愿意将它发扬光大。”说完,他低下头,前倾着上身,慢慢地转了几圈,舒展开了自己的身体,又和我聊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虽然他尽可能地放缓、放轻了动作,但在他的身影刚刚远去的时候,还是刮来了一阵风,吹动了我额前的头发,吹得后面的树叶都微微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