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多睡五分钟吧

微信的家长群里,班主任又发诘问:今天又有同学迟到,上一次已在群里提醒大家了,为什么家长们没有重视。

收到微信,我心中又是百感交集,因为我曾经就是那个早上总不愿叫醒孩子的家长之一啊。现在,上高中的儿子已经住校,自然,用不着每天早上我去叫醒他了,但一想到去年的此时此刻,心中又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楚与无奈。

那时,面临中考的儿子因为之前得了一场病,刚进初三时的成绩一滑再滑,让我焦急万分,可怎么办呢?儿子让我每天早上早一点叫醒他,可是我又担心他的身体,毕竟,他每天晚上学习到十点半,再洗漱完毕上床睡觉时已接近十一点,第二天早上一般六点之前起床,满打满算,只能最多有七个小时的睡眠。如果再提前去叫醒他,真担心他的身体垮了,即使考不上重点高中,也不能没有一个好身体啊。于是,我每天还是按照平时的时间去叫醒他,终于有一天,我也许大意了,也许心疼他,直到六点半才叫醒他。看到马上就要迟到了,儿子匆匆地骑上电瓶车就要走,我让他喝一碗粥,吃几片面包再走,儿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爸爸,这是我这个星期的第三次迟到了!”说完,他匆匆而去,我追到大路上,却未看到他的背影,大路上,此时已车水马龙,匆匆的人流把我的目光淹没了……

此时,儿子上初三时的一幕幕浮上心头。作为一个家长,我理解当班主任的不容易,在巨大的升学压力前,万一他所带的班成绩不理想,不仅校长和年级主任会给他脸色,家长们更会不答应!甚至影响他未来的前程,比如评职称,评先进……。老师也要养家啊,更何况儿子的老师是第一次当班主任,压力比山还重啊!

不由又想起开学初的一件小事,那时开学刚刚十天左右,儿子打电话给我,说他生病了,让我带他去学校外边的医院看病。放下手机我就匆匆地赶往市里的学校,等到我赶到学校的大门口,下课时间还没到,我经过传达室,正好有一溜小轿车正从学校驶出来,看来,学校正举行什么活动,平时紧紧关闭的大门已大开着,于是我乘机“溜”进校园。等到我走到儿子的教室走廊下时,下课铃已响了,他们教室的门却没打开,我从窗户朝里面偷看了一眼,哦,他们年轻的班主任还在黑板前讲解,又过了几分钟,才有十几个学生出来。我走到窗前示意儿子出来,又和年轻的班主任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我就和儿子向学校大门口走去。儿子兴奋地叙述着学校里的所见所闻,也许是因为他第一回住校,他显然有一点兴奋过头了,我一时插不进话,他讲着讲着突然又不说话了,我的目光紧盯着他,见他一下子停住了话语,还以为他哪儿不舒服了,赶忙问:“怎么啦,豆子,哪儿不舒服了?”他摇摇头,说:“这件事不好说,不知道该不该讲?”我让他在路边的石椅上坐下,对他说:“说出来吧,让我替你参谋参谋。”原来,他们班的一些家长听说班主任是刚分配来的,又是第一回当班主任,于是“秘密”地“串联”起来,到年级主任那儿“告状”,现在,他们的班主任正烦恼着呢,“听同学讲,老师气得都哭了。”儿子说道,原来如此!我笑着对儿子讲:“那你怎么看待这件事?”儿子讲道:“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啊,当老师也不例外,肯定会有第一次教学生的时候啊。”是啊,这是个简单的问题,儿子懂,那些家长们其实也懂,只是他们又担心自己的孩子又一次输在起跑线上而已……

我又问儿子喜欢不喜欢他们的班主任,儿子老练地回答:“反正才十来天时间,我也说不上喜欢或不喜欢,反正老师很敬业的。”是呀,从西部省份进入东部省份重点中学,千里迢迢的,这是他人生的转变,更是他职业的起点,他为什么不努力,他凭什么不努力呀!那么,家长们又有什么大错吗?好像也没有,哪个孩子不是熬夜“熬”进这所学校的,家长们哪一个不是殚精竭虑、煞费苦心,想到去年此时此刻的我不也是在“痛苦”与纠结中徘徊吗?我一时愣住了,是啊,家长们似乎又没有错,那么,是校领导安排错了,不应该让年轻的老师当班主任,如果是这样安排,那年轻的老师又失去了一次宝贵的锻炼机会。儿子此时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对我说:“唉,要知道你如此“忧国忧民”,我就不应该把这些话讲出来,真是瞎操心!“好吧,好吧,不关心了,出去看病。”我笑着回答……

这件事情已过去一个多月了,“告状”风波也渐渐地平息。今天早上,年轻的班主任显然在家长群里发火了,此时家长们纷纷在群里发言,表示要及时提醒自己的孩子,突然,手机上的一行字让我的眼晴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明天早上提前五分钟叫醒他”,五分钟,我们身边的人随便抽上一支烟,再随便聊一阵“八卦”或者天气,随随便便也许就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五分钟,短短的五分钟,在生命的长河中只能算是一朵小小的浪花吧。看得出,这个孩子的家长太疼爱自己的孩子了,要不然,也不会“狠心”地只提前五分钟,这个家长就是去年此时此刻的“我”啊!而“我”呢,此时又该如何面对此时此刻的这位家长呢,家长群里逐渐地平息下来,我的心却一时无法平静……

是的,我们的目标是“985”,是“211”,现在改成了“国际一流大学”,那么,我们的孩子改变了吗?一代又一代人在独木桥上拥挤,甚至未上独木桥前就已贴上了各种各样的标签,留下了多少“问题少年”,留下了多少遗憾,甚至是生命的代价!文章到此,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无需赘言,而我只想对我晚睡早起的儿子说一声:儿子,生命就是用来“浪费”的,多睡五分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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