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富丽堂皇的宅院里,下人们各自忙活
今天可是刘府的大喜日子,在外游学的少爷今日要回来了,刘老爷和夫人喜笑颜开,“世祖要回来了,回来了!”
刘家三代从商,是当地有名的富户,家里只有一独子,但对从商毫无兴致,一心只喜欢音律乐器
入夜,刘世祖跪在地上“你个混账”刘老爷怒气冲冲“你这样,让我怎么跟陆家交代!”原来刘世祖外出一年,在外遇到一女子,那女子懂音律,善歌舞,又生的柔媚可人,深得刘世祖喜爱,便把她带了回来,眼下正安置在一处偏宅,刘世祖与这女子情投意合,想要把她带回府中
可这刘世祖早已娶妻,是世交陆家的女儿,当年刘家遭人打压,幸亏陆家出手相助才能渡过难关,并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刘家,岂能因为一来历不明的女子坏了两家关系
刘世祖无奈,只能先委屈榛儿现在偏宅住上一段时间,等后边再想办法,刘世祖回到房间,妻子陆雪柔已经等候多时,陆雪柔紧紧依偎在丈夫怀里,倾诉思念之情
陆雪柔生的漂亮,端庄,温柔又孝顺,刚成亲没多久,刘世祖便外出一年多,家里家外也多亏雪柔打理,自己对她本就亏欠,现在又从外面领了一个女人回来,心中更显愧疚
陆雪柔本就是当地有名的美人,知道丈夫回来又特地精心打扮一翻,对于丈夫领回来的女人,回城之前她也早就知晓,现在唯独是要赶紧怀上孩子,把丈夫的心拉回来,稳固在这个家的地位
“世祖,夜深了,早点休息吧”陆雪柔一袭纱衣香肩半露,半依在刘世祖怀里,娇声说着,胸前春光更是一览无遗,一向保守的妻子竟如此娇媚,刘世祖打横抱起陆雪柔,向床上走去……
早上,陆雪柔已经起床,正在梳妆,肤若凝脂,脸若桃花,眼前的陆雪柔娇媚可人,跟之前保守木讷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连接好几天,刘世祖都在这里留宿……
“少爷这次回来怎么了,怎么这么粘着少奶奶”“可不是吗,以前都睡书房,隔三差五才来少奶奶这一次,现在连着好多天了,大半夜了还有声音呢!羞死人了……”两个小丫鬟正说着,“都闭嘴,主人家的私事哪轮得到你们多嘴,也不怕被人听了去少爷面前告你们的状”“月凝姐,我们不敢了”两个小丫鬟一看是月凝,连忙闭嘴
月凝敲门道:“少爷,这有您的一封信,门外有一小厮,说这封信务必亲手交给您”
刘世祖接过信,急匆匆出门了
“榛儿,这几日消瘦了不少”偏宅内,刘世祖轻抚李榛儿的脸庞“刘郎这几日为何都不来看我,连个口信都没有,以为刘郎把我忘了呢”“最近,家里事物太多,实在没顾得上”“刘郎,这几日我又为你排了一场新舞,我跳给你看”接着便翩翩起舞,宛若仙子,纤纤腰肢,盈盈一握,眸若春水,媚眼如丝,刘世祖摆摆手,下人们识趣的退下,刘世祖一把将李榛儿抱在怀里,吻了上去,二人亲热良久,难舍难分,突然被李榛儿一把推开了,李榛儿泪眼汪汪,一边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刘郎,你到底什么时候迎我进门,我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跟了你,我算什么”“榛儿,我跟你说过,我有老婆,我不能……”“刘郎,我知道,我刚刚说错话了,我不逼你,我就想每天看见你,陪着你……”“榛儿,给我点时间,我想想办法……”
刘府,月凝跪在地上,身上刚挨了几板子,刘家老爷子当然知道自己儿子一夜未归去了哪里,为了给儿媳妇一个交代,把气撒在了月凝身上,还是陆雪柔看不过去,才让停手
夜里,月凝疼得睡不着,借着月色来到院子里透口气,月凝的父亲是刘府的家丁,因为岁数大了刘府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家了,月凝十几岁便跟着父亲来刘家做工,补贴家用,如今来这也有七八个年头了,月凝勤快机灵,口风又严,深受刘家喜欢,工钱赏钱没少给她,甚至把少爷乐器房的钥匙也给了她,让她打理,这些年,月凝每个月都把工钱拿回家,但她每次也给自己留了一些,尤其是老爷夫人的赏钱,她都偷偷攒了起来,再过一两年等哥娶了媳妇,她就不用在这做工了,她喜欢刺绣,她想以后开个绣品铺子
刘世祖最近几日老实呆在家里,不敢出去,刘老爷下了通碟,再出去见那女人就断了他的银两
月凝本来没有名字,是来了刘府,教刘世祖识字的先生给起的,名字好听,人也好看,可是月凝总是把脸抹一种油脂,把雪白的肌肤掩盖,把头垂下,花儿一样的年纪,从不像别人一样打扮的花枝招展
月凝记得刚来这里时,有个姐姐生的十分漂亮,老爷隔三差五便来找她,那个姐姐对月凝很好,有一次还对月凝说,很快就不用每天干活了,可是突然有一天,再也没见到她,府里人都说她跟野男人人家跑了,只有月凝知道,如果真跟人跑了,行李怎么一样都没拿,前几天刚说的老爷要让她当二夫人,她能跟谁跑…
过了一阵子,少奶奶怀孕了,全家喜出望外,陆雪柔喜欢古琴,刘世祖就请了当地很有名气的琴师来家中,想听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听
同时也招了几名乐师和舞娘入府,李榛儿顺利进入了刘府
因为月凝勤快机灵,又细心,陆雪柔要来了月凝留在自己身边,身怀有孕,身边总要几个靠得住的,陆雪柔为人和善,月凝在这里反而轻松了很多
月凝端着一碗酸梅汤给陆雪柔送去,却不想被撞了一下,酸梅汤洒了一地“你这人怎么回事”“姑娘,实在抱歉”月凝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青年,剑眉星目,精雕细琢,好似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不碍事,月凝,把这收拾了”陆雪柔来了,“林乐师,前几日他们送了一些好茶,听闻您喜茶,等让月凝给您送去一些”
月凝重新端来一杯酸梅汤,琴声悠然,心旷神怡,月凝把茶轻轻放在林乐师的旁边
每日晌午,林乐师就会过来替陆雪柔弹奏一曲,林乐师平易近人,经常跟这里的丫鬟小厮打成一片,也会跟月凝逗趣几句
一日,月凝出府,陆雪柔想吃吴记的点心,月凝便出门去买,想到陆雪柔喜爱荷花,便又绕到湖边买了些花,结果突遇大雨,只得跑到亭中避雨,月凝赶紧查看糕点有无淋坏,雨越下越大,周围的人都赶过来避雨,月凝头发身上也淋湿了一片“今天这雨下的又急,雨势又大,怕是得下一会了”刚刚卖花的老汉说道,旁边不少摊贩都进来躲雨,月凝突然看到旁边有一卖簪花的,一支精巧的银色发簪,精致的雕花带有一小颗绿色宝石,精美极了,虽然有些贵,但是第一次给自己买的正儿八经的东西“东西都买了,怎么不带?”一回头,原来是林乐师“我…我”话还没说完,林乐师就笑了起来,“你脸这是怎么了,快擦擦”月凝以为脸上蹭了什么东西,殊不知是脸上的油脂被雨水泡了脸上一道一道的痕迹,林乐师拿起方巾随手用雨水打湿,替她擦了起来,“小姑娘一点也不知道打扮,弄得脏兮兮的”白净的皮肤露了出来,精致的眉眼,林乐师只知道她叫月凝,头经常低垂,皮肤黑黑的,从来不知道她的真实面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月凝也是第一次距离林乐师这么近,第一次发现有人的眼眸如此清澈,真诚
见手帕上擦下来的棕色油脂,月凝的小秘密在这个人面前暴露了,但她不怕,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是坏人,不会难为她
林慕也没多问,他知道底层人不易,尤其是长的漂亮的姑娘,但凡好一点,谁家舍得把自己家姑娘送进人家家里当使唤丫头
林慕拿出怀中的埙旁若无人的吹了起来,声音悠扬
雨停了,月凝告别林慕,抓紧回去
“少爷有多久没来了”陆雪柔肚子逐渐凸现,自从刚有身孕那会,刘世祖常来,到现在一个多月了“他是跟那个李榛儿在一起吧”原来少奶奶什么都知道,月凝不敢多言
“世祖~”李榛儿坐在刘世祖怀里,“你在我这都一个多月了,快去看看雪柔姐姐吧!若是让她知道这么长时间你都在我这,日后我进了门,她还不得事事找我麻烦”李榛儿难得把刘世祖往外赶,刘世祖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李榛儿坐在镜子前精心的梳洗打扮,明艳妩媚,“林乐师~”“榛儿姑娘有礼了”“最近几日新练了一支舞,不知道配上琴声可有违和,于是便想着找您过来”原来今日李榛儿借着练舞的名义找了林乐师过来弹琴,李榛儿穿着精心挑选的舞衣,翩翩起舞,眼睛含情脉脉望着那俊美的面庞
林慕二十出头,年少成名,非常有才华,当地的名门望族大都会邀请他到家中奏乐,年轻貌美的小姐大都倾慕他俊朗的外表和出众的才华,对于李榛儿,他也略知晓些,不管她如何妩媚妖娆,舞姿如何优美,林慕双目微闭,专心奏琴
几支舞后,只能让他离去
李榛儿比林慕晚几天入刘府,第一眼看见林慕竟看的痴了,竟有如此俊朗的男子,一时娇羞无比,面红耳热,一日不见,就分外想念,奈何刘世祖最近每日都缠着他,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了,今日这般示好,林慕居然这样不解风情,李榛儿十分懊恼
月凝小心在旁边候着,刘世祖一脸殷勤的陪着陆雪柔,“雪柔,最近辛苦你了,我最近太忙了,下月,我要出门,庄子上那边有点事,我得去处理一下,你在家安心养胎”进屋没大一会,刘世祖就找借口离开了
“一个不知廉耻的贱婢,你居然这样上心”陆雪柔神色黯然,眸子里透出失望
陆雪柔私下里已安排人将李榛儿底细查清了,她是外乡人,前几年那里遭了灾,被卖进一户人家当丫鬟,李榛儿人长的妩媚,又懂男人心思,那户人家的老爷不到四十,妻子多年身体不好,一来二去就与李榛儿勾搭上了,本以为能做个二房过上好日子,可那家大夫人看不上李榛儿的为人,觉得虽然貌美但绝非良善之辈,夫人与老爷本就是青梅竹马,夫人的话不得不听,把李榛儿打发出了府,后来几经辗转误入舞坊,由于她生的貌美,打算把她培养起来,李榛儿学的很快,本就狐媚人儿,跳起舞来更是勾魂摄魄,李榛儿可不甘流落至此,她悉心学舞为的就是打消她们顾虑,然后找机会逃出去!后来偶然遇到刘世祖,便编了一个身世让他为自己赎身
每日晌午林慕都会来陆雪柔这里为她抚琴,陆雪柔才能安睡,月凝每次看见林慕心里也会莫名的喜悦
一日晌午,一曲完毕便下起了大雨,陆雪柔身体乏累“林乐师,我这身子实在乏累,先去休息,您在这停雨再走,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月凝”月凝扶着陆雪柔进屋睡下,又赶紧出来泡茶
林慕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月凝,我不渴,陪我到屋前赏雨可好”月凝还是将茶泡好,跟在林慕身后
林慕身为有名的乐师,一点架子没有,也不会看不起下人,月凝默默的现在旁边,只要跟他一起,就觉得很平和,很舒服,不知道何时,月凝的心里,眼里全是眼前这个男子
林慕只是把月凝当一个普通的下人,在亭子躲雨那日还惊叹一个丫鬟居然生的如此好看,后来发现这个丫头跟别人不一样,适逢大的场合,家里的丫鬟们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希望被哪个公子少爷看上,只有她脸上一直黑黑的,头低垂着,不戴簪花不抹脂粉,倒是很特别
后来,林慕也不自觉的会悄悄观察月凝
二人似乎心里都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如果哪日林慕没来,月凝便有些魂不守舍
林慕的出现对于月凝来说,好似黑暗里的一束光,让她的世界突然有了片刻的光亮
月凝喜欢看他清澈见底的眼睛,喜欢在他身边温暖舒适的感觉,喜欢他的博学
每次林慕过来,月凝总会感到心跳加速,每当看见他的身影目光便不自觉的追随,看见他回眸,却又害怕躲闪
林慕这里也是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见月凝,想起亭子中擦拭的那灵动美丽的眼睛,貌美的女子林慕见得太多了,月凝也只是其中之一,但论家世,论才华……他到底是中什么邪了,怎么心心念念全是这个小丫头,一共相识才几日,太不可理喻了
月凝家中来信,哥哥要娶亲,月凝心中高兴,请了几天假,买了好多礼品回了老家,忙了几天,月凝提前走了,眼下哥哥已经娶妻,她也终于可以为自己打算了,月凝提前回来了,但没回刘府,她第一次去成衣店,给自己买了一身绿色纱裙,挽了一个娇俏可人的发髻,带上那枚新买的发簪,灵动可人
以后的工钱大部分都可以自己攒着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整天小心谨慎担心自己犯错被辞退
月凝今天特别开心,她买了自己馋了好久都没买过的点心,她去了湖边赏荷,她去山中采风,望着青山绿水,她轻轻哼起了小调
天气突然阴沉,下起小雨,山中只有一处茅屋,月凝向茅屋跑去,遇到了同样也赶来避雨的林慕,“怎么是你”同人同时脱口而出!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月凝,林慕有些不适应,这还是以前的月凝吗?漂亮灵动,身穿一袭绿纱裙,好似山中的仙子,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府中那个每天低眉顺眼头埋的很低的,每天谨言慎行生怕说错话的月凝,跟眼前的完全不同
这几日月凝不在刘府,林慕神色不宁,就连抚琴时也接连出错,今日便得空闲来山中散心
二人相视良久,月凝脸色微红,背过身去,林慕忙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明明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乐师,怎会为一个小丫鬟牵肠挂肚
“你不是还需几日才回来吗?怎么在这”林慕问道
“家中的事已经忙完了,我便早回来几日,说起来也怪难为情,我来这里好多年,还从来没出来玩过”月凝望着屋外的大雨,神色里从未有过的舒展,虽然突遇大雨,今日能在这里遇到林慕,月凝已经非常高兴了,但月凝心里始终明白,再喜欢也不可能,身份相差悬殊,一个丫鬟跟一个有名的乐师,人家又怎么能看得起她的出身,她不懂诗词,不懂乐谱,不通音律……
屋外烟雨蒙蒙,林慕突然来了灵感随身掏出纸笔谱曲,月凝安静坐在一旁,望向远处,时间还早,天色却越发阴沉,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林慕一旁神色泰然,全然不受影响
雨下了很久,终于停了“林乐师,雨停了,天也快黑了,我们下山吧”林慕停下笔,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写了一下午了,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刚想跟月凝解释几句,却发现月凝已经走出屋外“快点,一会又下起雨来,就要淋雨了”
两人趁天黑之前回了刘府,身上淋了些雨,月凝熬了姜汤,喝了一碗身上不一会暖和了许多,她又盛了一碗,给林慕送去,她敲了敲门,便将姜汤放在门前离去了,林慕当然猜出了这是谁送的
第二天,月凝侍奉陆雪柔起床,“月凝,还是你在身边照顾的细心”陆雪柔从手上摘下一个金镯子,给了月凝“夫人”陆雪柔趴在月凝耳边悄悄言语一翻,“夫人,万万不可”月凝慌忙拒绝“月凝,你若觉得我这个少夫人待你还不错,就帮了我这个忙”
月凝帮少夫人送了封信回娘家
刘世祖带着李榛儿出门还未回来,刘老爷和夫人去庙里上香祈福也得几日才能回来,月凝从外面带了几个人来到陆雪柔院子里
刚过晌午,林慕就过来了,被月凝拦在门口,“林乐师,今日少夫人不见客,最近几天您都不用过来了”
见月凝面色凝重,林慕不好多问,只能先回去
里面人都从少夫人房间里出来了,月凝连忙进去,少夫人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夫人还需静养几日,要小心照看”一行人匆匆离去
陆雪柔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孩子,娘亲对不起你”孩子没了,陆雪柔没了顾虑没了担忧,她已经把刘世祖看透了,她一直满怀期望,希望有了孩子刘世祖能回心转意,可是等来的总是敷衍和冷落,无论她怎么改变,刘世祖眼里始终没有她
陆雪柔这几天闭门休息,理顺了自己娘家带来的陪嫁和铺子,写了一封和离书,几日后身体恢复一些,便收拾东西,带走所有嫁妆和铺子
陆雪柔本想带月凝离开,可月凝以要回家为由回绝了,陆雪柔又给了月凝一些银两,“月凝,我明日便要离开,你跟我一起走!等出了这个门,你再折返回家,就说是被我打发回家了!我跟刘家的事一旦闹大,怕是对你不好”月凝点点头,提前准备好行理
思前想后,月凝想跟林慕告别
月凝还没踏入林慕院子,就被拦住了“干什么的”还没等月凝开口,
“现在小丫头真是,都找上门了,也不看看我们林慕什么身份,整天不是送这个就是送那个”说罢,用轻蔑的眼神看了月凝一眼
“烦请告诉林公子,这是少夫人让送过来的茶叶!”月凝转身离去
第二天一早,月凝随陆雪柔出了刘府。
“林慕,若我们有缘,也许以后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