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雒宏军
此处的王莽是个历史人物，还是一个不招人待见的历史人物。
读历史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起码还没有做皇帝的王莽不是这样的。因为有秉笔直书的传统，中国古代的历史甚至比现代史更加可信，《后汉书·王莽传》中记载说，“（王莽）事母及寡嫂，养孤兄子，行甚敕备。又外交英俊，内事诸父，曲有礼意。阳朔中，世父大将军凤病，莽侍疾，亲尝药，乱首垢面，不解衣带连月。”这段话是说王莽孝母尊嫂，生活俭朴，饱读诗书，结交贤士，声名远播，王莽对其身居大司马之位的伯父王凤极为恭顺，伯父生病了，竟然不解衣带月余，一个月都没有正常睡觉。简直是一个孝老敬亲的模范。
也许有人说，王莽对自家人的表现还可以，对别人怎么样就说不准了。这个历史也有记载，王莽礼贤下士，清廉俭朴，常把自己的俸禄分给门客和穷人，甚至卖掉马车接济穷人，深受众人爱戴，在公元2年（平帝元始二年），关中发生旱灾蝗灾，王莽带头捐款一百万钱，捐地三十顷，救助穷人。还规定，全国无灾地区凡是财产不满两万钱、受灾地区财产不满一万钱的贫民，免交租税，发生病害的地方，腾出大房子给病人医治。为了解决流民住宿问题，王莽又下令在长安城中投资建设五个里共二百个廉租房小区，供贫民居住。王莽还努力解决教育难题，扩大太学招生，太学生数量破纪录超过一万人。他还下令各地兴建学校，让更多的孩子读书，以增长知识。
还有一件事情，让王莽更加声名远播。王莽的儿子杀死了自己的奴仆，王莽就逼着儿子自杀，《后汉书·王莽传》中写道：“莽杜门自守，其中子获杀奴，莽切责获，令自杀。”王莽不仅恪守道德规范，也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好领导。
历史发展至此，左看右看，王莽都是一个守法公民和道德模范，堪称中国第一贤臣。所以，当时的王莽摄政，甚至最后称帝，看起来就是顺水推舟，简直是民意所向、众望所归。虽然当时称作篡位，然而那时候的汉朝皇帝，诸如汉元帝、汉成帝、汉哀帝、汉平帝，个个荒淫无道，没有一个具有开国皇帝刘邦的胸襟，文景之治的风范早无了踪影，把汉朝糟蹋得不成体统，民生凋敝，民不聊生，老百姓个个怨声载道，心里早就骂娘了，管你谁做皇帝，只要能让我过上好日子就是好皇帝。
王莽肯定想做一个好皇帝，于是就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史称“王莽改制”，历史课本中有过介绍，然而不够全面。王莽的改革措施大体如下：一是土地国有，私人不准买卖，恢复一千二百年以前的井田制，八口以下的家庭，耕地不得超过九百亩，超过了的土地，一律没收，或由地主直接分给他的邻居或家属；二是耕地重新分配，没有土地的农夫（佃农），由政府分给土地。以一对夫妇一百亩为原则，不满一百亩的，由政府补足；三是冻结奴隶制，虽没有马上废止，但禁止所有奴隶婢女继续买卖，以限制奴隶的范围和数目不再扩大，使它最后自然消灭；四是强迫劳动，凡无业游民，每人每年罚布帛一匹，无力缴纳的，由政府强迫他劳役，在劳役期间，由政府供给衣食；五是实行专卖制度，酒专卖，盐专卖，铁器专卖，由中央政府统一发行货币（从前任何富豪，都可制造银钱，新政府收回这种授权），山上水中的天然资源，都为国家所有，由政府开采；六是建立贷款制度，人民因祭祀或丧葬的需要，可向政府贷款，不收利息，但为了经营农商事业而贷款，则政府收取纯利十分之一的本息；七是实行计划经济，由政府控制物价，防止商人操纵市场，以消除贫富不均。食粮布帛之类日用品，在供过于求时，由政府照成本收买，求过于供时，政府即行卖出，以阻止物价上涨；八是征收所得税，一切工商业，包括渔猎、卜卦、医生、旅馆，以及妇女们家庭养蚕织布，从前都自由经营。
一切看起来堪称完美。从这些措施中，我们可发现王莽所从事的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全面社会改革，王莽就是中国历史上最具改革精神的皇帝。然而，历史却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就拿“王田制”来说，起初的用意是将全国土地收归国有，并按井田制重新分配，意在消除土地兼并，但这一政策很明显违背了当时封建土地私有制的发展规律，这就注定了它的失败，结果，既没有能力兑现无田者可按标准受田的承诺，又危及官僚大地主的特权利益。最糟糕的就是那个币制改革，以小易大，以轻换重，所铸大泉，重不过12铢，只相当于五铢钱的2．4倍，却要当五铢钱50枚用，如此不合理比值的存在，就难以禁止盗铸私钱，虽然王莽实行“以私铸钱死”、“一家铸钱，五家坐之，没入为奴婢”等严刑酷法来强行禁止，但是，经济规律是无法抗拒的，所有的政策强制最后演变成一场朝廷和贵族对平民的掠夺而告终。此外，王莽还推崇孔子治国之道，一切都要“复古”，掀起了空前绝后的改名运动，有的郡名一年间改了五次，最后又改回到原来的，官吏和百姓难以记住，所以每次颁发诏书和公文，都要在新名后注旧名，平白为行政管理添加了繁琐的环节，提高了管理成本。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不到十几年的时间，民变四起，尤其是绿林、赤眉起义渐成气候，终于酿成灾难，中华大地又成了争权夺利，肆意杀戮的战场。
现在已经无法推测王莽当初的心态，对待自己的亲人，还是灾民，究竟是出于本性还是伪装，但是能够逼迫犯罪的儿子自杀，这是常人无法做到的，所以我还是相信王莽最初的道德感和法律意识，因为即便是迎合大众，也不必有如此之大的代价。王莽的伟大与不足之处就在于改制，说其伟大，因为在中国这样一个坚硬的现实中能够倡导新政，坚持改革，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从秦国的商鞅到清末的谭嗣同，都是出力不讨好，下场悲惨。说其不足，就是其改制过于理想化，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表面上看起来很美，其实不接地气，和现实完全是油水分离，无法融合，最后各种新政纷纷以失败而告终。
白居易诗曰：
周公恐惧流言日，
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
一生真伪复谁知。
历史太过复杂，历史人物不能以简单的脸谱来识别，在今天我还是愿意相信王莽的善意，但是对于改革却有了新的感悟，不是说所有的改革因为有了改革的名号就理所应当的正确，不是说所有的改革因为打了为民的旗号就会有利于老百姓，不是说所有的改革都能够顺理成章的成为历史正剧。一切，都有待于实践的检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