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难言之“义”
——《水浒》英雄之朱仝
朱仝，山东济州府郓城县马兵都头，雷横的同事，晁盖的至交，宋江的好友。身长八尺四五，一部虎须髯长一尺五寸。面如重枣，目若朗星，似关云长模样，人称美髯公。
朱仝的故事有一个关键词：“私放”。先是私放晁盖，再是私放宋江，最后是私放雷横。他和雷横虽是同事，但心眼儿比雷横多，很多事都是瞒着雷横做的。私放晁盖和宋江，他做得很隐秘，雷横都不知情。尽管这样，他对雷横还是够义气的。就在雷横打死白秀英犯了事后，他不顾性命安危，私放雷横，吃了官司。这样，朱仝就被断了二十脊杖，刺配沧州牢城。到了沧州，知府见他仪表不俗，有几分喜欢，不仅没有把他关在牢里，还留他在府里听候使唤。
这倒是一件趣事。由此看来，靠颜值吃饭，古已有之。说来蹊跷，不仅知府喜欢他，就连那知府的儿子——小衙内，也喜欢他，刚一见面就走过来要他抱，硬是缠着不放。如此一来，那知府就更喜欢他了。此后，知府就经常让朱仝带着衙内出去玩。那朱仝也很会来事，带着小衙内出去玩时，常常拿自己的钱买些糖果给他吃，哄得衙内越发喜欢。
半月之后，就是七月十五。按照年例，沧州城内各处要点放河灯，祭祀亡灵。那天晚上，街上很是热闹，小衙内要去看河灯，知府夫人就吩咐朱仝带他出去玩。朱仝自是高兴，驮着小衙内四处去看，哄得小衙内高兴得不得了。
话说两人到了地藏寺的水陆堂放生池边，那小衙内趴在池边的栏杆上看着河里的灯，听着热热闹闹的繁响，一边玩一边看，满心喜悦。朱仝在旁边伺候着，忽然感觉有人拉了他一下。回身一看，却是雷横。朱仝很吃惊，听那雷横说是有话要说，就叮嘱小衙内不要乱跑，自己去去就来。叮嘱完毕，朱仝就跟着雷横到了僻静地方，雷横这才说明来意。
原来，雷横上了梁山之后，向宋江等人说明了上山的缘由和经过，顿时让晁盖、宋江等人想起了朱仝的恩德。于是，他们特地差遣吴用等人前来探望，并邀请朱仝和他们一起上山入伙。
但让人想不到的是，朱仝却不答应，还说这是陷他于不义。读到这里，我忽然有些迷糊。朱仝私放晁盖、宋江、雷横等人是为了“义”，现在他们让他上山入伙，他却认为这是陷他于“不义”，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仔细想想，这只能说明他的思想很复杂。在他的思想深处，很多认知是充满矛盾的。兄弟情谊是“义”，忠君也是“义”；当两种“义”发生了冲突，他还是选择了“忠君之义”。但不知他想过没有，就在他私放晁盖之时，他其实就已经违背了他所谓的“忠君之义”。
再往宽处想想，朱仝的矛盾是有代表性的。事实上，在包括宋江在内的一部分梁山英雄的心中，都有这样的矛盾。这充分说明，他们没有认识到大宋王朝腐败的根本原因，没有搞清楚人间真正的“义”到底是什么。正因为这样，在梁山之上，宋江的“招安”之策才有一定的群众基础。
再说朱仝拒绝上山并告别雷横之后，回来却不见了小衙内，心中惶恐不安。正四处寻找之时，雷横突然冒出来拉住他说，大概是梁山上的另外两个弟兄抱走了。朱仝忙问那两个人是谁，雷横就告诉他说其中一个是黑旋风。朱仝听了，大惊失色，心知不好。果然，为了断他后路，逼他上梁山，李逵杀死了小衙内。
读至此处，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我一直认为，李逵所为绝非他个人行为，而一定是宋江的旨意。为了让朱仝上山，宋江不惜杀死无辜的小衙内，实在让人感到恐怖。但这样的恐怖，在《水浒》一书中并不稀奇。想当初，为了逼秦明入伙，宋江就不惜牺牲500多名百姓的性命，并让秦明遭受灭门之祸；后来，为了逼卢俊义上山，他又故技重施，让卢俊义历经生死。宋江为人真是歹毒！如此草菅人命，毫无人道可言，其心可诛！
这倒让我又想起了《史记·陈丞相世家》中的一段话。陈平一生好出奇谋，谋人无数。他曾说：“我多阴谋，是道家之所禁。吾世即废，亦已矣，终不能复起，以吾多阴祸也。”如此说来，宋江之阴祸岂不多哉！
撇开宋江不说，我向来以为，我们中国人其实不缺乏智慧，很多时候缺乏的是真诚和仁爱。
没有了退路的朱仝，恨透了李逵，但最终还是上了梁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