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还不太冷的时候,我得了重感冒。一个人躺在床上,最想念的是奶奶亲手端来的红糖水。
小时候,我身体不太好,经常不是头疼脑热,就是肚子疼。每年的流感也总是躲不过。每次难受的时候,就趴在床上哭起来。农村交通不便,医院离得比较远。深更半夜的,爷爷看我不是太严重就让我熬到天亮再去找医生。奶奶却一夜睡不着,每次都是抓紧跑去厨房切几片生姜在火上烧一烧,然后拌着红糖冲一碗热水给我端来。
生病的时候,连糖水都是难以下咽的。我怎么都不想喝,但奶奶每次都是说:“喝了吧,喝了吧,喝了就好啦。”为了能早点脱离痛苦,我也就忍一忍,一口气把糖水喝完。那碗糖水又甜又辣还有点烟熏火燎的气味。在肚里里窜来窜起的味道真是不好受。但是喝下去这碗红糖水之后,胃里暖呼呼的,继而身子也能变暖和舒服一些,疼痛自然减轻了不少。有时候,喝得太急,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又几口吐了出来。等吐干净了,我才发现,肚子已经不疼了。奶奶端着碗真是看得又着急又开心。
“你看,有用好了吧。不疼了就好,不疼了就好。”她总是这样碎碎念着,仿佛在验证着红糖水包治百病的作用。但是有时候,红糖水也失去了它的魔力。
我记得有年冬夜,雪下得很大。我的肚子又开始疼起来,而且越疼越厉害。疼得我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爷爷看着门外的大雪,叹了口气说:“不下雪还好,这一下雪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街上(当时只有5里外的街上有诊所),等到天明再说吧。”
我听着这样的“宣判”瞬间绝望,又开始大哭起来。奶奶慌忙跑来,又端来了红糖水。我赌气似的用手去挡:“我不喝,难喝难喝!一点用都没有!”结果不小心把红糖水打翻,洒了一地,大瓷碗碎了几瓣。
奶奶又急又气:“你说说,我这刚弄好。”看着我痛苦的表情,她的气又很快消下去,忙赶过来帮我揉肚子。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也不敢再任性大哭。只是感觉到奶奶的手暖得有些发烫,这样的手帮我揉着肚子,终于驱散了许多疼痛。
那天晚上,奶奶又重新帮我做了一碗红糖水,我也乖乖喝下。喝完,熬到快凌晨的我,终于撑不住还是睡了过去。只是还记得奶奶一夜没有合眼,一直坐在我床前,帮我揉着肚子……
长大后,我离开了家乡,一年到头回家不了一趟。有一次给奶奶打电话,平时从来是给孩子们报喜不报忧的奶奶,终于忍不住在电话那头对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可想你了。”那一刻,我泪如雨下。
今年冬天,我一个人躺在异乡清冷的房间里。重感冒让整个身体都发冷酸疼,再厚的被子盖在身上都是冷的,吃了两顿感冒药还是不见成效。在这时候,我突然想奶奶就在身边,她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生姜红糖水,在我耳边不停地絮叨着红糖水的“包治百病”。然后,我就可以在奶奶的唠叨中,在红糖水的甜味和温暖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