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你不曾留意过的那些风景

下一个约定


某天早上睡醒,特别想去看上海的法租界。

于是,约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友人就出发了。

下午三四点钟的阳光出奇的好,很热烈,但是不粘人,不像中午的阳光那么热辣辣,任你怎么甩也甩不掉。

我们特意绕过了游人众多的田子坊,拐进了悠长悠长的建设路。穿过一个又一个普普通通的商店,却不见半点法租界建筑的影子,心里泛起阵阵失望。看友人还兴致盎然地往前走,我也释然了。

在旅途中如果直奔心中的目的地,那么必将错过一路风景。果然,放宽心态之后,一草一木皆成风景。

沿着建设路走下来遇见的都是上海的老房子,披着历史的灰尘静静站立,不高不大不宏伟,但是稳若泰山。

友人说这里的建筑拆不得,拆了,上海的根就没有了。

时常在书里读得土生土长的上海人,虽然住着筒子楼但是骨子里总有着天生的优越感。

靠着路边的一排排老房子被主家改成门面房用来做生意,林林总总。

你会看到服装店里的女主,慵懒地躺在沙发里看着手机,门口的玻璃橱窗前卧着一只肥肥胖胖的猫,眯着眼睛懒懒地睡在那里,任窗外人潮涌动,也懒得抬头看一眼这世界。你看呀,连生在上海的猫仿佛也比别处的猫更有优越感。

没到饭点的小餐馆,也格外寂静,厨师和服务员坐在餐桌前,悠闲地谈论这世界,没有老板督促他们做没完没了的杂活。

小卖铺前的阿婆坐在门前的凳子上正给她们家的小狗,剪毛发,小狗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抵抗,阿婆摩挲着它的头,与它喃喃低语,小狗竟也安静了。

这些人家的阳台上大都养着花,通常是常见的海棠、茉莉和吊兰。更有生活情趣的人所幸在花盆里开辟出一个菜园来,你看那黄瓜顶着小黄花,娇艳欲滴;番茄青涩懵懂如不谙世事的少年;旁边的那颗枣树实在乍眼,张牙舞爪,仿佛这花盆根本不是它的天下。

就这样走着走着,偶尔你会遇到一个红砖黛瓦的小巷,忍不住幻想这是不是戴望舒的雨巷,撑着一把油纸伞,就可以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与充满着生活气息,让人感觉亲切的老房子相比,一排排的别墅,给人一种惯有的高冷。

隔着栅栏望去,煞是羡慕那里人的生活,不是因为他们院子里的跑车,而是因为他们停跑车的院子,院子里还有精于打理的花花草草,有木藤摇椅,有书架,有沉睡在幸福里不愿醒来的猫咪。

阳光和微风相约一起来到院子里,吹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书页,哗哗作响,两个老人在树下聊天,我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一股暖流从心流出温润了眼睛,为他们老了还能相依相伴,还是为我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画面了,我自己也不得而知。

此刻,我唯一与他们共享的是这自由的空气,是这阳光,是这微风,是这枫杨树下的阴凉。

真好,所幸这世界最珍贵的东西都是免费的。

住着同样的房子,生活姿态却又千百万种。疏于打理的院子,堆满了垃圾,杂物,落叶,一盆一盆的生命都枯萎了,让人心疼。里面亮着灯,外面却像从来都没有人来过。

住这里的人幸福吗?我禁不住想像着那灯光背后的故事,是不是像郑愁予《错误》里写的“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是什么样的过客,让住在这里的人儿,把小小的窗扉紧掩,辜负了年华,辜负了光阴里的自己。

在巨鹿路675号偶然遇见了年少的梦想,《萌芽》、《新概念作文大赛》、《上海市作家协会》,简单干净的几个牌子,我却忍不住想与任何一块有点关系。

我惦着脚尖望到被植物包围的路的尽头,有个幽深的门,从这里涌出了多少作家,又即将涌出多少,只有历史才能看透。

终于走完了长长的建设路,巨鹿路,我们停在衡山路旁的长廊上看车水马龙,阳光给法国梧桐施了魔法,叶子都闪闪发光,路过的行人,和车,投下了长长的影子,人们在别人的影子里穿梭。

人终究都不是个独立的物体,我们都会偶尔活在别人的影子里,受着别人的影响,也无从察觉。

末了,在衡山路地铁站1号口,我们发现了几内亚凤仙花,颜色特别纯净,是那种说不来的红,不是妖艳的大红,不是沉闷的暗红,也不是稳重的豆沙红。它的花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它的名字一样美丽。

我许了下了一个约定,等到九月份她生花籽的时候,定要来向她讨几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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