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城市各处出现了很多的尸体,
而且这些尸体都是上吊的状态。
它们随处可见,
路灯,行道树,还有你我的房间里。
所有看似可以或者不可以挂东西的地方,
都能发现它们。
没有人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死的,
也可以说是吊在那里的,
是怎样独自,还是在外人的辅助下上吊的。
譬如高高的信号灯上,
在没有辅助的情况下独自爬上去是很困难的,
难保不会摔下来。
总之,它们,那些尸体们就是出现在那里了,
找不到有辅助的证据,
监控里面也没有。
‘呀!这里怎么吊死个人!?’
这是刚开始的时候人们出门发现尸体随意吊在某处的反应。
然后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人多半会很正常地晕过去,
那会儿,人们都很恐慌。
后来,此类事情越来越多,
越来越频繁,
频繁到当局也懒得来处理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尸体。
于是尸体越来越多,随处都是。
旧的腐烂,新的不断,
慢慢的,整个城市都弥漫着尸体腐臭的味道。
这些随意吊死在城市各个角落的人,
似乎跟我们没有什么关联。
因为从来不曾有人来认领这些尸体,
或者前来报告说,
挂在此处的尸体在生前都是自己的亲人,
朋友、邻居、或者居委会的大妈。
一个都没有,
它们仿佛不是自己吊死在这里,
而是被遗弃在这里。
生活依旧继续,
还在变化的只有尸体不断增加的尸体数量。
一具具挂在某个地方的尸体,
在风吹过的时候,轻轻摆动一下,
尸水一滴一滴从它们的脚尖滴落下来。
其实还有别的变化,
不过似乎没有活着的人注意。
不管是商场里,还是大街上、菜场、学校、公园
都渐渐地没有往昔那么拥挤了。
也不是因为尸体太多,空气太腐臭而没人愿意出门。
不论多恶心,多不堪入目的场景,
习惯了之后,其实都是没什么的。
你会在意肉铺里七零八落的动物肢体吗?
你会在意你菜盘子里一个半闭着眼睛的鸡头吗?
你会在意下锅前开膛破肚的鱼吗?
人们还是如往常一样生活。
一样地出门,一样的时间回家,
但是身边的人就是在你无意识间不见了。
而你就是理所当然的认为你的生活完全没有变化,
那些不见了的人就是吊死在你面前,
你也不会觉得悲伤或是惊讶。
或许那就是你最亲的人,
刚刚还跟你一起在吃饭,
而他(她)吊死咽气的那一刻,
你的意识里,这个人就已经不存在了。
尽管人们对自己熟知的人也会是那些尸体中的一个事实,
毫无意识。
可还是会一点点地有一丝察觉,
毕竟周围活动着的人渐渐地少了,
而人又是所谓的群居动物。
终于有一天,
有一个人,
一个还活着的有意识的人,
他受不了了,
他抓狂了,
他看似是疯了,
反正他行动了。
他身边一个活着的可以长久交谈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他依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在他身边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
决定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形单影只,
决定让自己的住所在感觉上不那么空荡荡。
他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他在四处逛了一阵子,
然后扛了几具看上去刚死没多久的尸体回家,
陪他。
刚开始,
别人有注意到那人的行动,
只是他们以为他是被安排来处理尸体的。
可慢慢又发现那人常常过几天又把腐烂的尸体扔到街上,
然后他们开始跟踪他,
然后他们发现了,
接着他们恍然大悟,
之后他们也开始了同样的行动。
人们开始喜欢上和尸体一起生活,
你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可以和它们分享。
而且它们也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
它们不会跟你抢东西:
有形的、无形的、你喜欢的、你爱的。
它们不会因为你喜欢新鲜的尸体而抛弃腐烂的尸体而恨你,
它们不会背叛你,
你生气不爽无处发泄的时候,
可以拿它们泄愤,
事后它们依然全心全意对你,
依然不离不弃。
人们找到了一种全新的朋友,
尸体们。
还活着的同类就成了敌人,
因为他们会跟你争食物抢尸体。
于是人与人之间就只剩下了敌意和仇恨,
这是一种纯粹的敌意和仇恨,
动物式的,
这么说不完全正确,
应该说是野生动物式的。
反正终于是很少有人出门了,
白天没有,晚上趁着夜色会有一些出门的,
都是一些胆大的,强壮的,全副武装的,打算拼命的。
因为新鲜的尸体几乎都被抢光了,
而尸体的腐烂又是不可逆的,
不是所有的死尸都能有幸保存不腐供人瞻仰。
不过就算你和朋友的关系再好,你再怎么喜欢它,
当你眼睁睁地看着它的皮肤一天天暗黑下来,
苍蝇围着它嗡嗡不听,
白色的幼蛆在它的耳鼻嘴还有眼睛,
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进进出出并怡然自乐。
你伤心地看着你的朋友,
拍拍它的肩膀。
给它一个安慰的拥抱,
毕竟你也对它诉尽衷肠了。
你抱着它,然后稍微用力,
结果,它的半个身子就被你扯下来了,
半腐的内脏流了一地湿答答的,
几条半尺长的蛔虫还在肠子间欢欢蠕动。
此情此景,
你还要继续跟它谈心吗?
可问题又来了周围早已吊死很多人了,
新吊死的人虽然有,
但已经慢慢在减少了。
人又离不开朋友,
新死的又都在第一时间被发现者扛回去了,
于是尸体的来源便成了问题。
不过办法总是会被想出来的。
偷,就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家里缺乏尸体的人开始了最初的偷盗行为,
刚开始那会儿还比较容易得手,
都还没什么意识,
半夜也没有人查水表收水电费,
总之只要去偷就一定会有收获。
等到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之后,
再下手就比较困难了。
而且往往会付出比较大的代价,
还可能会一无所获,
如果被逮到多半是非伤即残。
你想想缺少尸体的一般都是那些跟别人争不过的人。
争不过不是因为你爸不是X刚,
你不是XX代,
而是单纯的体质上的抢不过。
于是,打不过防护措施又很好,
偷是偷不到尸体了。
都是那些该死的人,
害得我连朋友都找不到了。
该死,该死,
对,他们就是该死,
他们死了,我就有很多朋友了。
就这样,这部分偷不到尸体的人,
开始直接杀人了。
他们总是躲在角落里,
偷袭那些在外面找尸体的活人。
把人杀死得手之后将尸体抱回家,
这样就又有朋友了。
等尸体腐烂到极致之后,
再寻找下一个目标。
外面活动的人更少了,
这个城市终于要死了。
人与人之间开始自相残杀。
绞杀成了最受欢迎的杀戮方式,
因为这种方式相对更容易得手,
而且能保证尸体的完整性。
于是绞杀得到了广泛的普及,
室内室外,
杀戮无处不在。
有那么一部分无力去杀人的人,
在生存本能的驱使下,
又不想坐等被杀死给扛走,
他们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装死。
只要遇见自己拼不过的人,
他们就装死。
装死的假尸体比真的尸体要好搬运多了,
而且它们又不会腐烂,
渐渐地假尸体又更加受欢迎了。
你每天就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一个随处都是死人或者装死人的人的地方。
你会很快乐,
你又会很不快乐。
你快乐,
因为没人来招惹你,
因为你还活着还活动着,
招惹你的人都死了或者正在装死;
你不快乐,
因为没人来招惹你,
因为你还活着还活动着,
敢招惹你的人都死了或者正在装死。
你只有你自己。
除你之外所有还活动着的人都是一样的处境。
装死的人不会说话。
它们只当自己已经死了;
它们只活在自己的意识里面;
它们忘记了自己的物理感觉;
它们随自己被别人摆弄;
它们不会有任何的怨言和反抗;
它们连宠物都算不上;
它们最多只能算是个人偶。
不过它们还会吃喝拉撒,
它们还需要自己的主人照料着,
只是它们自己没感觉。
它们的主人也情愿照料着它们,
因为只要它们还一直活着,
就没有必要再去找新的尸体,再去抢夺,
也能让自己在感觉上没有那么孤单。
孤独,
人类终究还是怕被自己的孤独打败啊。
相互间的猜忌和顾虑,
导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朋友,
也已经成了一个古老而陌生的词汇。
没人知道朋友到底是个什么,
每天早晨醒来,
睁开惺忪的双眼,
看见自己的枕边躺着的是最亲密的,
永远不离不弃的,活死人。
这就是一种幸福,
至少不是一个人,
至少还有什么在陪着我,
至少还有什么需要着我,
至少我还有仅存的一丝存在感。
如果是你,生在这个世界,
你幸福吗?
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