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添一抹岚
对于公共汽车,我心中有一份畏惧之情。
畏惧的由来,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舅公新居入伙,去喝入伙酒得坐车,车是舅公包的。我们一大家子都去,上车时,我欢天喜地。
当车子晃晃悠悠开出不远时,我开始晕车,整个人都难受,逃离是不能了。记得,车开一程我吐一程,把舅公特意给我买的粉红塑料袋全用完!
终于到达舅公新居。终于,我可以脚踏实地不用晃悠。餐桌着,我胡乱吃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有如嚼腊。随意吃过我便坐一旁,休整着那快被吐得灵魂出窍的身体,如安静的小猫。
正在我心中暗喜能安静休整片刻时,叔叔婶婶提议去体育中心瞧瞧。我微声询问,要坐车吗?叔婶打了个眼色,说去那不用坐车。
叔婶一群人等在路边,我不明所以,也等。不一会,一辆青绿色的公共汽车停下,叔婶他们逐一上车。我急眼,拖住阿婆,问,不是不用坐车吗!说着我就往后跑,却被阿婆硬拽上了车。
一上车,我便四处张望,却搜索不到红色塑料袋。想到一会自己当场吐个稀里哗啦的丑态,我心内惶恐。我不敢坐,只站着,站在有风送进的位置。二月春冷风寒,我却安心接受冷意。车上很安静,静得我能清楚听见我砰砰心跳声。
我的一颗心,在忐忑中随青绿色公共汽车晃荡了一程。万幸,我没当众出丑,我在晕愕中下了车,心中万分感念风吹我一程。
我仍在昏愕中回程。上车,一眼瞥见红色塑料袋正随公共汽车的颠簸有节奏地摇摆,我心暗喜。可仍是找了当风位置站得笔挺。还好,没出丑,安稳到达。
从此,我知道自己晕车,是重度。看到车时,我已晕了一半,即使是公共汽车,坐几个站就能下车的公共汽车。公共汽车里拥挤的人,车内循环的空调风,风中混着各种的气息,其中,最让我难忍的是柠檬味的车香风。随车晃悠的我,又回忆儿时晕车的一幕,额头骤冷,胸中顿生郁闷,手臂莫名泛满鸡皮疙瘩。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喜欢公共汽车一路的晃悠,随之而来的一程遐想。
是那天大雨倾盆它刚好开至我面前?是那天热日如火它恰恰敞开一扇门?是那天我疲乏得无以复加它载了我一程?是那天我为触手可及的恋情犹豫不决它容我细思量一站又一站?是那天我为遥不可及的未来皱眉深思它让我稳稳坐着感知现今的踏实?
是这些因由?其实,我也不确定。
我只知道,热风烈日灼得沥青路冒烟时,我上车,在里头,空调风能让我一下从酷热中解放出来。公共汽车里,常满员,通道里也拥挤,可那一刻的清凉让我舒心。若果,坐的是一台开 往冷门路线的车子,更好。车上乘客寥寥,车上很安静,能听得空调风口呼呼的声响,间或响起的报站声也清晰入耳。彼时,我安稳地坐在车上一角,甚是放松。
傍晚下班后,城市华灯初上,公共汽车也亮起灯行驶在马路上。一天的工作,人都疲乏了。车靠站停下,从玻璃窗往里看,里面的乘客如沙丁鱼般拥挤着,没任何的空隙容得下我。我只好再等,等待难熬漫长,它加剧我的疲乏感,甚至使我的心口升腾起一阵落魄之意。
又有公共汽车停泊。它是冷门路线,里头不挤,虽得兜一个大圈,却能载我到达。我不赶时间,只是累极,得坐一会歇息,它甚合我意。
我靠窗而坐。车里很安静,车顶已打开了柔黄灯灯光。我侧头看车外街景,只见暮色已悄然蔓延,绿化带上立柱高灯散着一片橙光,绿树被映衬得发光。街道人来人往,有匆忙归家人,有闲适背包客。它们都成了我眼中的风景,不知看风景的我,会否也是他人眼中的风景。
我扬起头,看高楼幢幢。每一层楼房里头,都为它们的主人开着一盏灯,灯光的亮度,刚好能让主人一眼望及。我眯上眼,想象着我也拥有着那么一盏灯,正开着,等待着疲乏归来的我。我不想睁开眼看风景,就看看想象中的那盏灯吧,那层楼房,那个门口,里面的人和物。可我看不到。
我仍不想睁眼。可以的话,我希望它一路开下去,车上最终只余我一个乘客,终点站,是我村庄的路口,那有一竖路牌,清晰写有村庄的名字。我父亲已经等在路口,身边停着的是他的半旧摩托车。我脚一踏地上,父亲就迎上来,问一声怎那么晚才归家,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他说母亲得知我回来,特意给我煮了鸡蛋汤,热在锅里,一会我喝时保证它还暖暖和和。
我仍不想睁开眼。又或者,可以的话,它就一路开,车上的乘客都不急,只是惬意得随着它的颠簸,在晃晃悠悠中,去向心之所向往处。到达,我们就下车玩耍,玩耍,玩耍。终于,我们心满意足地稍作停顿,司机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说,返程,快。我们还在犹豫,司机已经发动车子,打开车灯。有人快步走到车门,有人磨叽着,我三心两意,思索是回是留。此间,车子开动,我心也被牵动,脚下发力,追上车子。坐下后,我扭头看看后头,没一个人留在那。
这样的遐想还有许多,譬如,遇见终生所爱、我是一个流浪者、我在环城观光。或者,也可以称作瞎想。
一辆公共汽车,一段晃悠,是否,你也曾遐想过。
我是添一抹岚,带娃耍,简书行。2017,坚持更新。已托骑士维权,转载定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