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里的实干家和政治家

周五晚上和几个朋友聚餐闲聊,席间谈起一个话题:企业不管大小,都有“实干家”和“政治家”,往往后者混得风生水起,前者黯然离开。看她说起这些事,皱着眉头耷拉着脸没了精神,看得出心里确实有块垒。要是一对一,我当然我会继续盘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在当时的氛围下,这么做就显得不合时宜,我见没人搭话,只好说了一些斩钉截铁的论断,不是要给事情下个结论,而是赶紧结束转下一个话题。早上在路上,我想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稍微展开一些吧。

我理解的“实干家”就是擅长解决问题搞定事情的人,而“政治家”就是擅长人际关系维系圈子的人。我觉得自己前者的倾向还是很明显。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要长本事练手艺拥有一技之长,安身立命不是仰人鼻息,而是独立自主自力更生靠自己。

我认识的所谓“政治家”,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个在银行工作的大哥。他负责人力资源工作,专业不是干这个的,貌似是学计算机出身。他是怎么干的呢?天天上班就到行长办公室报道,看看老板今天有何吩咐,然后不管是什么事情,赶紧执行落实,白天基本上在人力资源部的办公区看不到他的身影,只有下了班,才回来处理“本职工作”。他的经历也颇为“传奇”,当初分管信息系统,他主持上线的ATM机一次出现大面积故障,他被打发去管公司食堂,看他不气馁,天天饭点前就到小饭厅门口候着领导们,伺候好午餐自己再扒拉几口饭,于是半年之后又被重新启用去主持人力资源部的工作。最近听说升了副行长。

《定位》理论的发明者特劳特和里斯,曾经写过一本有趣的小书《赛马》,分析了事业模式的成功概率,我印象中得出的结论与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南辕北辙:成功概率大的模式都不是靠单打独斗,而是靠人际关系,你认识什么人往往决定了能获得多大的成功,比如成功概率最高的是身为“家族企业”的家族成员或者嫁/娶一个富二代。想想也是,背后的道理我想就是成功还是靠资源的支持。如果没有IBM就不会有微软,如果没有施乐就不会有苹果,你说盖茨和乔布斯是“实干家”还是“政治家”?在成功人士中,也许只有巴菲特和芒格算是纯粹的“实干家”,可现实是两人无法复制我们根本学不会。于是那么多人愿意花几十万美金就想和巴菲特吃一顿午餐,说到底还是想离资源近一些。

实干家要想成功十有八九主要靠“智商”,而成功的政治家往往“情商”得非常高才行。在描写阿兰·图灵的传记片《模仿游戏》中,“卷福”将图灵咬文嚼字、不通人情、执拗孤僻的性格表演得淋漓尽致,图灵的智商站在了人类的最高水平线,可是情商几乎为零。剧中出现了三次的台词“往往是那些不被看好的人,取得了无法实现的成就”,激励着图灵像正常人一样学习、挑战不可能完成的破译英格玛密码的任务、坚持着活下去,当然最后图灵还是在41岁时自杀了。

政治家是“串起珍珠的那根线”,实干家是一颗颗璀璨夺目熠熠生辉的珍珠,离开了项链也自有其不菲的价值。可是,就是那么一根普通的线,就能够最大化地实现一颗颗独立的珍珠无法实现的价值。这里头线发挥了什么作用呢?协调斡旋、凝聚共识、统一思想、创造场景、自甘委屈……整合资源是一句说起来容易,但实际上需要付出很多的有价值工作,毕竟资源都在人身上,没有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的本事,自然就无法承担居中调度运筹帷幄的重担,所以,政治家真是一种稀缺的物种,其修炼的本事非同一般。

实干家如果只是用自己的价值观来要求自己,具有匠心精神,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做到出类拔萃,工作本身而非工作成果具有极强的吸引力,那么,一切都会相安无事。可是,因自己的价值观反而要求周围的一切人都必须按此行事,就少了理解世界和他人的机会,所以,我常常引用曾经一个同事的话来下结论:“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明珠暗投,那是因为情商不够高,要知道智商是鱼,情商是水。”

当然,为什么我们普遍会对“政治家”不那么喜欢,因为我们不喜欢这些人身上的一些表现,比如唯上、说一套做一套、谄媚无原则、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平衡利益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都能牺牲何况其他人……太阳最炽热的时候,阴影也最为茂盛。我渴望“实干家”通人性,渴望“政治家”有人性,归根到底,还是得想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成其私,还是一颗公心知音难觅?当然,最最让我鄙夷的就是那种“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半吊子,看似实干实则政治,说是政治实则愚昧,自身不保不说,还累及无辜

这个世界需要“实干家”,因为总有问题需要理性地加以解决,这个世界同样需要“政治家”,因为几乎所有重要的问题都无法一个人搞定,都需要联合尽可能多的“实干家”在一起做成对社会、对世界、对人类利大于弊的事情。️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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