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个暑假我都待在家闭门不出,跟医院里瘫痪在病床上的不幸之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我是瘫痪在自己房里的床上,他们是没得选,我是自己情愿。
我每天除了用电脑打游戏要么就是玩手机,我觉得自己好委屈,为什么上天要让我承受这种痛苦,它是怎么做到让这两件事如此吸引我。
我无意间在网络上发现了一个组织,里面的老哥老姐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天天都在口头上稳来稳去,其实他们过的日子一点都不稳,因为组织里大多数人都是在生活里疲于奔命的赌徒。倒不是因为他们疲于奔命才成了赌徒,而是成了赌徒之后才疲于奔命。
少数人就是像我这样的旁观者,眼观组织里那些赌徒老哥老姐们的生活感悟,看来看去也就那么几种:
“今日我某某某在这里立誓,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从此不再碰这些祸害我的玩意。我自己,连带着我的家庭亲友全都毁在了它手里,我对不起他们”等诸如此类的深情忏悔,然后没过几天同一个人又接着来忏悔。
“高利贷上门催债,还不起准备跑路了,有没有在XX的老哥出来三五瓶?”
“身上实在没钱,现在在沙县吃完趁老板不注意跑路,在此立誓,以后有钱我会补回来。”
还有一些诚恳工作终于还清赌债成功上岸的老哥现身说法,来为这些还沉沦在苦海的前战友指点迷津,不过这一些人只是极少数。
一开始我还满怀同情和怜悯,想到我老妈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天天顾着打麻将不给我做饭,所以我对赌这个东西十分痛恨。后来瞧多了,感觉自己是在看笑话。我想着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旁人是不能感同身受,身上创疤自己不挖其他人亦不知有过,天天挂在嘴上,别人听着听着指不定也就当成了笑话。
在组织里这些老哥老姐们重复不变的生活让我觉得索然无味之后,我接着陷在虚度时日但又只会虚度时日当中。我十分苦闷,没有想要去做的事,也没有喜欢的姑娘想去追求,有的只是做一天无欲无求的和尚撞一天无趣无味的钟。
可我这个年方二十的和尚六根不净,四大不空。杨秀秀在我这种时候有那么几天总在我脑中窜出来,窜来窜去的搞得我想找她说上几句话。
“好烦啊,好想找杨秀秀聊聊天啊。”
“人家只不过在路上跟你打过几次招呼,上课坐在同一间教室之外就没交集,你跟人家聊什么?”
“好烦啊,还是想找杨秀秀聊天啊。”
“我好像记得有一次看着她跟一位学长一起散步来着。”
“好烦啊,我要找杨秀秀聊天。”
“别吧,瞧瞧你自己这德行,拿什么跟人家姑娘聊天。”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我突然发现自己一无是处,没有什么可以说出口跟杨秀秀开启话题,总不能拉着人家:
我一句“吃饭了吗?”
她一句“吃过了,你呢?”
最后憋了很久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再跟她来一句“多喝热水”。
话题结束。
所以我只好放弃在微信上找杨秀秀搭话,在这个念头彻底打消之后,有一扇窗突然向我开启,只可惜开窗的人八成是个男的,可能还是一边抠脚一边开窗的那种。
有天微信上突然有个人加我,像我这种人,绝对不会因为别人头像是个漂亮姑娘性别还是女就同意添加。但有时候破下例也无妨,毕竟我正年轻,还有大把时光可以拿来造作快活,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故事呢?
“你好,我叫苏苏,我看你在我通讯录里我就添加了。”
“你好,我叫唐唐。”我礼貌性的回复道,本能想到我们这里一种叫酥糖的食物。
“我认识你吗?”这位自称苏苏的姑娘又回我道,这里姑且视其为姑娘。
“不认识,因为我也不认识你”。我原想说不认识你加我干什么,但想到不应该逞一时口舌之快,破坏任何发生故事的可能性。
“我看见好友通讯录推荐,以为是朋友就加了你,看来是我搞错了”。苏苏姑娘发来这一句还添了个撇嘴的表情。
“没关系。”
“那我们还挺有缘分,不介意的话可以认识一下做个朋友吗?”苏苏姑娘跟着发来一张自拍,看着就是网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种,养眼也就只是养眼,恰好不是我中意的样子。
我好歹浸淫网游界多年,心里也十分清楚,但凡主动送上门的好事都不是好事,更何况一个活生生还好看的姑娘?
“可以。”我心有防备,但还是想弄清楚苏苏姑娘所为何事而来,骗财我身上穷的叮当响都响不起来,骗色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乐意奉陪,无非委屈牺牲一下自己,满足一下她的心理。
“跟爸爸闹了点矛盾,我是做兼职模特的,爸爸死活不同意我干这行,想问下你对这行有什么看法?”苏苏姑娘跟着发来一张全身照。
我在心里想着身材还真棒,跟波多野结衣老师比起来也不知道怎么样。
“模特不是挺赚钱”。我口是心非回道。
“可是爸爸说这个行业太复杂了,不适合我这种性格做,害怕我受到伤害,真的有那么复杂吗?”
“我不懂,感觉是挺复杂”。我当时想着我又不是兼职模特我懂个屁,但我急切的想知道这位长得好看身材又棒的苏苏姑娘到底有什么目的,所以我尽量显得平和。
“可是我觉得还好啊,我有自己的分寸,但是我又不想让爸爸担心。”
“那就听爸爸的话,别让他受伤。”
“那我再跟爸爸好好商量。”
“那你很棒棒喔。”我说完这句话苏苏姑娘当天就没回我了,我想着我发自内心夸赞她,她居然也不礼貌性的回句谢谢。
第二天晚上苏苏姑娘突然给我蹦出来一句:“是苏苏不够好还是男人太善变?”
善变,善变吧应该。
“怎么?分手了。”
苏苏姑娘开始向我进行对她异国男友另寻新欢将她无情抛弃的血泪控诉。我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如果我是黄小银,肯定会对她说上一句:“你神经病啊,我们又不熟,失恋这么私人的事情能随便说给人听吗?”
可我虽然外表不出众,但内心美丽,这些美丽是由温柔善良体贴组成,所以像我这么内心美丽的人,当然是好言劝慰了这位刚遇上我就遭逢感情挫折的姑娘。
挫折归挫折,我很想直接告诉苏苏姑娘什么时候有空表明来意。
好在第三天,这位苏苏姑娘终于告诉我她加我是为了什么。
“今天苏苏要去外公家,调节一下心情”。苏苏姑娘在这晚过去后给我发来一条信息。
“挺好的。”
“今天要陪外公上山去采茶。”
几个钟头之后,苏苏姑娘给我发来一张她跟茶叶的合影,以及一段炒茶的短视频。
“有话好好说,别爆照。”
苏苏姑娘接着就告诉我她外公在XX山,我一听,巧了,我的大学正好在这个地方。
虽然我对茶没什么研究,但待了一年多少知道一点茶名。
我开始跟这位苏苏姑娘交流山里的茶文化,同他探讨四大名枞,但苏苏姑娘好像并不怎么懂,我顺带跟她讲述了一下肉桂为什么有一种叫“马肉”,因为是山里马头岩上栽的。
结果苏苏姑娘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一直问我要不要买茶叶支持一下她外公的祖传手艺,并且列出了666元、888元和999元三种价位。我感到很气愤,我有心跟她交流茶文化,好意向她传授茶知识,结果苏苏姑娘她妈的只想给我推销茶叶。
“尼玛炸了”。我说完这一句就把苏苏姑娘拉进了黑名单。
我在暑假花了三天时间了解到茶叶这个行业有多么艰难,老同桌张子坚家里也开着茶叶店,他依旧还会在暑假邀请我一起打游戏。
一次我们排位好几连跪之后,我收到一条“我是秦始皇……给我打钱”的短信,正好我有气没处出,就回了一句“我是你爹”过去,可是我这个儿子居然不来接着要钱了。
跟张子坚连着语音闲聊之余,我知道好几百个日夜过去了,他心里头依旧是那个女孩的影子。我想到那会他坐我旁边,整天上课都在纸上写着:“亲爱的XX,见字如面”。少年时期的懵懂全都藏在字里行间,可惜那个影子跟他没有丁点关系,就像是他誊写在墙壁上的一首短诗:
“风从耳边吹来”
“带来整个世界的声音”
“我听见风中”
“有人歌唱”
“有人舞蹈”
“有人相爱”
可这阵风吹来的事只关于别人,跟我们全不相干。
我多想杨秀秀同我相干啊,可在这个暑假我的念头还没有这么强烈。
暑假结束之前,几位舍友在群里商量开学共同备考英语四级。我这一口流利的“砍爱喝扑油”区区四级怎么能证明我的水平,要考我也是直接上来英语六级。可是规定要先四级才能六级,这么羞辱我的事我可不干。
最后结果是六位舍友只有两位决定携同备考,我想着我开学要去考驾照,也应该找个伴。于是我告诉自己,在下一秒开始,我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人,我就邀请他同我作伴学车。
谁知道这么一出现,杨秀秀又窜进了我的脑中。杨秀秀显然不是最佳人选,聊天我都不敢找她,还找她跟我一起学车,万一发生的不是故事是事故,那对大家都不好。最后我锁定了黄小银,尽管我不看书,但我对那些喜欢看书的人十分有好感。
毕竟书看的多可以出口成章,看书是文,学车是体的话,那么黄小银就可以两开花。
黄小银在我盛情邀请之下也十分爽快,十分爽快的拒绝了我。我只好向他罗列出开学去学车的各种好处,黄小银没能招架住,最终答应开学同我作伴前行。
“可是你找好驾校了吗?”黄小银在答应之后问我。
“还没有,到学校再作选择”。
许多巧合我不知道是怎么开的头,比如在我们开学前几天,杨秀秀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她学车教练的招生信息。
这驾校还用得着再选吗?我打开手机——微信——通讯录——点开和杨秀秀的聊天框,一气呵成。
简单问了杨秀秀关于驾校和教练的情况,我就决定打电话过去联系这个教练。尽管杨秀秀朋友圈那条招生信息上教练面相看起来穷凶极恶,但这对我前往求学的决心没能产生任何动摇。
可惜福无双至,我心里头的小窃喜在和黄小银报名去了驾校之后,一如原本打算第二天去看日出,结果当晚一场大雨,下到我醒了之后还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