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沙凡
老家的大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柚子树一棵是梨树。柚子树在左,梨树在右。忘记或者根本记不起,是谁人亲手植下,从小时候我记事起,它们便已经郁郁葱葱了。
柚子树一年四季常青,一侧紧挨着梨树,一侧没入竹林之中。不过在门前所有草木之中,一眼望去,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柚子树。它的高大,让它能够汲取更多的养分,所以每年都能结出令人满意的果实,虽然那果子是极为酸涩的。
柚子成熟于秋末,甚至于更往后推。儿时能吃到的水果极少,当柚子还是青涩的时候,就拿着竹竿捅下来,用柴刀粗糙地剥开柚子皮,也不顾皮里的汁液溅到眼睛的痛感。之后便用刀将剥好的柚子,一分为二,一半给妹妹一半自己拿在手中大快朵颐。未完全成熟的柚子汁水不多,果肉粒不够饱满,更多的是常有浓重的酸苦味,但这种味道确实满足了小时候对水果的无限渴望。
儿时,家人们常年在家,每到过年总会在柚子树下面杀年猪,洗刷过肉猪的脏水就直接倒在柚子树下,果不其然,来年的柚子似乎更加好吃了。甚至有一年,还结出了一个红心的柚子,家人们笑着说,柚子树吃多了杀猪水,结出了红糖柚,那时候的笑声至今还记得。
至于那棵梨树,是我最喜欢的一棵树,很小的时候,并记住了它的甜,后来上学时,心中对美的理解和衷情,让我记住了它的香与色。糖对于大多数小孩子来说,自然是美味的,吸引力十足的,这不必多说。然而对于梨树的另一番美,只有随着年龄的增长,才能有心得体会。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成了一位“文艺小青年”,也许是时代的进步,让人们对事物的要求不再只停留在口与肚子的层面上。所以后来的我在面对这棵梨树的时候多了几分不同于儿时的情愫。梨花素雅,香味却淡,柚子树的花厚实,花香也浓厚,两棵树挨的又近,若不仔细琢磨,一时竟然分不清,香味来自谁。
个人觉得,满树梨花玉实的光景,是最让我心情愉悦的时候。特别是在春日里的晴天,太阳不烈,空气还带一些微凉,坐在门前的青石板上,透过梨花,望向青空,果真有那么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当绘满梨花的嫩枝开始摆动的时候,你会明白,风来了,它流进敞开着的大门里,穿堂入室,让春的气息充盈着苍穹下每一处人间。
梨花落下的时候,春已经遍历人间。梨花是一瓣一瓣落下的,然后在地上薄薄地铺上一层。这时候,家养的一只大黄狗,会在地上,撒泼打滚,好不自在。不久之后,落蕊或是渗入泥土成为养分,或是随风流向远方,而枝头嫩叶开始代替素白,嫩果也冒了尖。
到了如今,小时候的场景少了,家人们也常年在外,柚子树也老了,枝干上布满了青苔白藓,树叶也有了皱纹,果实越来越小。梨树,也在去年的时候被砍掉了,只剩下枯死的木桩。至于那只大黄狗,也在某一个日暮黄昏永远地离开。而永远不变的,只有两棵树之间,头顶上那一片亘古的昨日、今日和明日之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