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程志超照例去整理自己的医案,这是他从医以来的积习,这时候,何瑾珊就是有天大的事都不敢打扰他的。她也会依例读一会儿书,或者,出门到药店转转。今晚,陈颜星这小妮子乱了她的心,她是不会再去药店了。拿起书,眼前群蚁乱舞,心绪依然烦乱,此刻又不能打扰丈夫,她只能等,打开电视,调到最小音,窝在沙发中失神。
别看她晚餐时说的风轻云淡,其实心中的疙瘩依然无法自解。她怕,怕一个臆想中的事发生,怕一个不甚清晰的模糊的女人夺己所爱。
爱吗?不清楚,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内心深处偶尔会忆起那个人渣师兄,尽管他让自己万劫不复,虐的自己生不如死,精神病人般的对自己施虐施暴,即使为他怀了宝宝也不放过自己,在这种关系中自己完全丧失了尊严。可是自己竟然会想起他,每当这种记忆泛起,她恨不得抽自己。如果不是母亲发现自己身上伤痕,及时阻止自己,惩处那个畜生,拼了老命的保护自己,她都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可是直到今天自己对那个人渣师兄竟然恨不起来,有怎能恨得起来呢!那是自己青葱少年的初恋啊,是一个少女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可是竟是如此糟糕不堪,恐怖非常。又是母亲,勇敢的为自己阻挡人世恶意的风雨,将这个憨憨傻傻的小医生带到她的生活,在母亲精心的安排下,她稀里糊涂的与他经过一场盛大体面的婚礼,走进温馨的婚房。物质与形式的隆盛无法救治伤痕累累的灵魂,噩梦挥之不去,她从内心排斥他,恐惧与他的独处,经常性地缩在床的一角,分明就是一个空壳人。心已伤,爱已去,世间空余枯凋红!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拾起爱情勇气与力量啊!起初的日子,自己也偶尔为这个憨憨傻傻的人愤不平!可是傻子一如傻子,坚持着自己的步调节奏。新婚的日子没有甜蜜,却也温馨宁静。
日子如流水,缓慢而绵长,窗外柳枝挂黄,嫩枝添蕊的时候,她竟然感受到了自己与他的距离的缩短,她不再恐惧他。荷莲绽放的季节,她竟然也悄悄开花,他依荷轻嗅,耳边轻语,她依旧麻木却无丝毫违逆。没有了痛苦只留云淡风轻。
菊花盛开又凋落,荷塘的冰结了又融化。她对他的称呼一变再变,嗨_程志超_志超_老程或超,不知为何最后竟成了""傻子,而他确也如傻子一般,不愠不火,谦谦和和。"我妈"也不知何时成为"咱妈"。
又一个牡丹怒放的季节,她与他去了一趟洛阳城,赏牡丹,游石窟拜大佛,不亦乐乎。牵着他的手靠着他的肩,在洛阳的花海中徜徉,在云岗的山中爬行。蛰伏体内许久的神经质元素开始释放,折磨这个傻子,看他局促囧相,自己躲在一边看着咯咯得笑着。以前一看到他的局促就烦,可是现在越觉可爱。自己想一只冬眠的蛙觉醒了!
也是在那个浪漫的日子里,她与他有他们的爱情结晶,她觉得自己此刻是一只从冬眠中苏醒的鸟,她又向美好的生活张开了双翅,她愿意与他比翼相携。她在他的照顾下,揣着他们未出生的宝宝,完成了停滞已久的硕士学业,挺着滚圆的孕肚穿上硕士服戴上硕士帽。傻子竟然成了自己最踏实的依靠。他的臂弯就是自己的港湾,他的胸膛就是自己的栖息地,她被他彻底解放。她彻底成为他的俘虏。
这些年,成了医大教授的自己能在专业领域走的这么快,哪一样不得益于他默默地支持啊。他在专业领域内精辟独到的见解,在医疗实践中宝贵经验哪一样不是自己做研究的基石呢?自己所有的成果都有他的心血凝结。是他让自己最黑暗的日子熬到曙光初现,是他让自己重新找到生活的乐趣科研的意义,他是自己精神的导师,灵魂的接引!
这方典雅的弥散者东方艺术气息的斗室是他们共筑的爱巢,是她与他安宁的港湾归宿,她奉他为王,甘心为奴。而他视她为后,情愿做仆。
他或许就是自己生活意义的全部,她的生活一点都不能没有他,没有他的生活将是云涛连晓雾的大海,她就是一叶迷途的小舟。她的生活不能没有他,哪怕一点点,是一点点都不能少,不能不属于自己。
她怕真的怕那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夺取现在属于她的哪怕是一点点的爱。
在这悲喜交替的情绪波动中,我们的何瑾珊教授窝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嘴角含着幸福。当一双大手要把她抱起时,她醒了,但是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动,任由程志超把她抱起,拖入卧室,她在他的臂弯里,轻嗅着他的气息,像个熟睡的婴儿,她渴望这样的拥抱能延长到一世。这样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程志超八她抱到床边,在快要把她放到床上时,鬼鬼的一笑,松开了双手,想摔教授的腚墩,可是教授并没有离开他的身体,早已经死死的抱住了程志超的脖子。程志超这一松手,自己也被教授带着倒下去,一下子压在教授身上,想起来,可是被抱的紧紧的,正好双口相对,吻在一起,哪知舌头刚刚吐入就被咬住,疼痛即可让他逃避。教授顺势松手松口。程志超一下子跳起来:“狗咬吕洞宾……”不知为何声音却是含糊的。教授咯咯得笑:“想摆置老娘,遭报应了吧!”
“报应?等等看是谁的报应吧!"老程像个年轻人坏坏的一笑。
小何立即明白,眼中含情脉脉.,嘴上极其强硬:“你敢——,你敢老娘就给你拼了。"
让我们把时间留给这温馨浪漫的秋夜吧,让劳累了一天的人们且受用这无边的秋色吧。此刻故乡的原野应是别有一番风味吧:稻花香处,鸣蛙断静,明月别枝,栖鹊惊飞。忽然忆起秦观的鹊桥仙的句子: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