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向文
里仁原来叫白仁加拉嘎,白仁是一个汉族人名,他是这里最早的居民。加拉嘎蒙古语,有人的山沟。合在一起,意思是白仁住的山沟。我记事的时候,那里已经是有二十多户的大屯子了。依坡朝阳,屯子西北东有干打垒的土墙,阻挡西北风。南面是夏天鲜花盛开的草原。村南有稀稀拉拉的几十棵树,围在村子里的四口井边。西边墙外是关帝庙。村东面是那金河,由西北向东南流。夏天发大水的时候,东,南面草原都淹没了,只能看到高棵的百合花的头,金黄一片。那年冬月,天不冷,中旬的时候,来了一只不知道名字的鸟,在月光里栖在树上吼吼的叫,一开始谁都没有理会。后来人们开始不安了。因为明白二大爷们说这是山吼,是鬼鸟,要死人啊。明白二大爷是什么人物,就是往北去过王爷庙现在的乌兰浩特,往南到过洮南,见过世面的人。他们动不动就吹嘘,王爷庙的去过,洮南麻袋的丢过。那时候人们对外面知道的太少了。他们这些人是村里的智囊 主心骨。谁家有红白喜事都少不了他们。果不其然,一天早晨,老闫家就去西头关帝庙报庙了,(报庙有点像现在销户口的意思,不过是对神,不是人。)东头闫奶奶死了。闫奶奶可和气了,夏天领着大黒,小白,两个没娘的孙子,採野果子,收拾长满黄瓜,豆角的园子。冬天从煤窑的亲戚家背来黑石头烧火屋里暖暖的。小孩去玩,随手给抓把瓜子或者炒黄豆。听说这事,不要说大人了,我们小孩都好难过,以后大黒小白怎么办呢?可是第二天夜里老太太在棺材里说话了,喊太冷了,又活了!从棺材里抬出来以后,吃点热东西,喝点红糖水。精神些。可是一阵明白,一阵糊涂,总说胡话。一会抱孙子哭,一会拉孙子笑。折腾有四五天光景,夜里那个怪鸟一直叫个不停。这时候明白二大爷们又说话了,这是过气啊,可能是她们家的大黑猫的事。就是那只绿眼睛一直在她怀里的那只黑猫。也许它登上棺材,死人借气还魂了,这事情非同小可,成气候了,过一百天是要吃小孩的!言之凿凿。于是整个村子都骚动不安了。他们教唆老太太的儿子。她儿子是病恙子,没有什么主意的人。他脑门上总有一块紫色的火罐印,像一片血肠。怎么办呢?请阴阳先生消灾,免得害人啊。于是阴阳先生从西南山下来,他骑着一匹黒驴,四只白蹄子,敲得路面哒哒响。阴阳先生有个响亮的绰号什么大蒙,穿篮长衫,扎红腰带,黑毡帽,肩上一个钱搭子,前袋装罗盘,后袋一只打鬼镇妖的干驴蹄子。大点的孩子告诉我们这些胆小不敢上屋里看的小孩说,大蒙画朱砂符呢,一会又说,贴到门上了,一会又说凡是出口都贴了。那只大黑猫没打住顺门洞跑了!村里人们交头接耳嘀咕了好几天,最后有了结果。也不知道是画符起作用,还是使用驴蹄子作用,反正老太太真的死了,一了百了。那只怪鸟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了。这回屯里小孩不用害怕了,人们可以安心过年了。他们把老太太埋在北山湾,那里有个淤水塘,夏天有鸟儿来喝水。过了年,人们发现老闫家搬走了,谁也没有告诉,说闫奶奶儿子那个悔啊,总喊对不起妈。房子拆了,屋头有一小堆没有用完的煤块。村里人提起这件事,就觉得对不起闫奶奶,明明都是死里逃生了,可又死了。多年以后听人说大黒当了干部,把他奶奶的坟起走了。现在的北山湾那个塘已经没有水了。 2019-12-06
往事如烟已蜕尘,
善心恒世忆尤新。
愚顽主宰生灵苦,
旧剧翻新警后人。
2019-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