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式微式微,胡不归  

第一回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许瑟锦第一见到王御静的时候是在家里的后花园,她才五岁,彼时的御静亦不过十岁,因担着小才子的名号,所以小小年纪就感觉大气持重。徐瑟锦一眼就喜欢这个比她所有哥哥都好看的小哥哥。所以跑上前去拉御静的袖子,笑着说,“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又巴拉拉的说:“我叫瑟锦,母亲说,‘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的瑟锦。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一大串话说完,已经被御静不漏痕迹的甩开袖子。御静淡淡的回答:“王御静。”此时王御静的父亲王径庭和许瑟锦的父亲许伯彦走来,御静的父亲对着瑟锦温和的笑着说:“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小瑟锦长得真漂亮。”小小的瑟锦听不懂前面的话,却知道,后面是在夸自己,一下子害羞的往父亲怀里蹭,却又不住的回过头看御静。瑟锦父亲哈哈笑着说,“我家小姑娘还害羞了。”瑟锦父亲抱着瑟锦送御静和御静父亲到门口,御静要走的时候瑟锦急红了眼眶,拉着御静的袖子不放,后来被大人哄了半天,才哭哭啼啼的说,“静哥哥,一定要再来找我玩啊!”转身在御静走后哇哇大哭,像小孩子弄丢了心爱的玩具。父亲则在一旁哄着说,明天带她去找静哥哥玩。

许家和王家是世交,祖祖辈辈都居住在靖安这座古城里,两家都是经商世家,自古子弟不会入朝为官,只是从商,在这靖安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而且两家祖辈里也偶有联姻,论下来也是沾亲带故。在瑟锦出生之前,两家都已经定下了婚约。若是一女孩,则许给王御静为妻。不过这些都是这些小小年纪的孩子不会懂的,而大人们也会觉得在适合的时间提及便好。

瑟锦有一个大一岁的姐姐,虽然是庶出,但因着年龄相差无几,又同是女孩,所以比那几个一母同胞的哥哥亲近很多。姐姐琴微的的母亲董夕瑶本也是千金小姐,奈何家道中落,无奈嫁给她们父亲为妾,在这凉薄的人世,求一点微薄的依靠。琴微,不知是因着是姐姐还是因着庶出的身份,比起瑟锦安静听话懂事的多,即使她们的父亲许伯彦待她也和瑟锦一样的亲厚。再漫长的岁月里,每一次静静的看着瑟锦在父亲哥哥们的怀里撒娇时,她都有着点点的羡慕,但她不是这样的女子。

小小年纪的孩子,还可以恣意快乐的玩耍。王御静再一次来许家的时候,带着他的弟弟,七岁的王景露虽然比哥哥只小三岁,但看起来瘦弱更多,在哥哥的身后,怯生生的看着机灵的瑟锦和微笑的琴微。王御静说,“这是我的弟弟,他叫王景露。”锦瑟忙忙拉过琴微的手说,“我姐姐,琴微。”王御静看着琴微说,“是因为你爱微笑吗?琴至雅,笑之微。所以叫琴微。”

琴微说,“母亲说式微式微。”她没有说后半句,后半句是:胡不归?莫名的听着悲伤。王御静和他们呆着无聊就去找瑟锦的哥哥们了。留下瑟锦,式微和景露一起玩了。

瑟锦,琴微和景露玩的累了,便想去找御静哥哥。找了下人问过后得知御静和她们的哥哥们在马场骑射,三个小孩子就满心欢喜的去马场了。瑟锦和琴微因为是女孩子,许家并没有打算教她们骑射,对于许伯彦来说,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快快乐乐的长大,嫁给良人,相夫教子。所以他严格的要求自己的女儿学习琴棋书画,他能给自己的女儿除了这家世门楣,还有良好的教养。景露因为年纪小,身体弱,所以到现在也并未学习骑射。三个小孩看着马背上的御静专注的拉弓,射箭,直中靶心。不由得看呆。一箭中的的御静粲然一笑,似四月里最明媚的阳光,倾荡着两个小女孩的心,虽然此时的她们还不知道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在哥哥们的嘲笑声中回过神来,瑟锦反应快些,拍着手掌欢呼雀跃,“御静哥哥好棒!”

自从看到了御静骑马射箭,景露也开始缠着哥哥要他教自己骑射。景露是庶出,本来自小少受父亲关注,又因着这个哥哥是实在是太优秀,父亲更是很少想起他,倒是御静待他亲厚,所以有着什么事也喜欢问御静。御静说,“你身体太瘦弱,等再长大一些再学也可以。”景露执拗的说,“哥哥像景露这么大时,已经自己骑马了,景露也可以的。教教我,好不好?”

御静终究拗不过景露,答应教他骑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年少无知的少年和少女们已悄悄长大,这些年的朝夕相处也造就了他们的深厚情谊。御静还是那个名满靖安的才子,王父只想着让他继承祖业,并不要求考什么功名,所以生活还算轻松自在。景露也长成了玉树临风的样子,弓马骑射,诗书棋画也是样样精通,再也不是那个躲在哥哥身后,探着头的害羞小男孩。瑟锦和琴微也出落成漂亮的姑娘,读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时,瑟锦会问琴微说,“姐姐,这是不是说的就是御静哥哥,景露哥哥和我们。”琴微说,“瑟锦,你倒是好不害臊,别让御静哥哥他们听了去。”瑟锦活泼可爱,琴微端庄淡雅。

又是一年上元节,小孩子总是喜欢这一天的。有漂亮的灯盏,好吃的汤圆,还可以在晚上出门疯玩。对瑟锦和琴微来说,最开心的事应该是这一天不管多忙,御静都会空出来陪他们逛一整天,每一年都会精心准备礼物给他们。去年御静哥哥送给瑟锦的是一个可以吹的海螺,送给琴微的是一对珍珠耳钉,说是朋友去南海时带回来的。瑟锦对海螺爱不释手,琴微把耳钉收起来从来没有带过。她们并不知道南海在哪里,也不关心是多么遥远的地方,她们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个御静哥哥送的礼物。瑟锦好几天前就在念叨着御静哥哥今年会送她们什么礼物。

刚一见面,在瑟锦说,“御静哥哥,今年的礼物是什么呀?”之前,御静就把礼物递给了瑟锦,引得琴微和景露哈哈大笑。瑟锦倒是不以为然的赶紧拆开礼物。精美的盒子里躺着一个套头娃娃,一个套着一个,总共有九个,每一个都憨态可掬。瑟锦看的站在那傻笑。景露不忘嘲笑瑟锦,“看你傻笑的跟那娃娃似的”瑟锦牙尖嘴利的回到,“我愿意,你管我?”景露说,“谁管你,丑的跟娃娃一样。”瑟锦一听景露说自己丑,赶忙回嘴“你才丑。你最丑。”又缠着御静说,“御静哥哥,你管管他。”御静看着他们两个,无奈的笑笑。瑟锦看着御静,娇气的说,“御静哥哥,是不是瑟锦最漂亮。”御静笑着说,“瑟锦最漂亮,和姐姐一样漂亮。”

说完看了琴微一眼,琴微在一旁看着他们会心一笑。瑟锦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御静,“御静哥哥,姐姐的礼物呢?”御景愣了愣,说,“啊,忘记带了。”转向琴微说,“不好意思,改天给你。”瑟锦一下子噘着嘴说,“御静哥哥怎么记性这么差。”转瞬又开心的说,“多亏没有忘记我的。”琴微只是淡淡的说,“没关系!”看不出喜忧。

他们四个人一起来到了往年吃汤圆的小摊,一人点了一份汤圆。虽说府里在这一天都会煮汤圆,但他们总觉得不如外边的好吃,也许是因为这里漂亮的景色,也许是因为这热闹的氛围,也许是因为身边的人。外边的汤圆在他们的眼里,嘴里总是分外的香甜。吃完汤圆,他们准备着去猜灯谜,往年御静总是会赢得那个最大最漂亮的灯送给瑟锦。在拥挤的人群中,瑟锦被那些漂亮的面具所吸引,追着源头也想要一个。走呀走着,等买了四个面具回头一看只剩下景露跟着自己,才意识到他们和御静琴微走散了。瑟锦悻悻的,本来想着一人戴一个面具很好玩呢,现在却和御静哥哥走散了。景露看着瑟锦不开心的样子,说,“我们去找哥哥和琴微么。”瑟锦又高兴的给自己戴一个兔子面具,给景露了一个猴子面具,留下一个白色狐狸的和老虎的面具给姐姐和哥哥。和景露穿梭在人群里寻找御静和琴微。

要说上元节最美的要数放天灯了,每一盏灯都带着一个人最虔诚的愿望缓缓的升向空中,人们希望它离神明更近一些,被神明所看到,被神明所准允,被神明所祝福。琴微发现瑟锦不见时,很是着急,自己的这个妹妹,简单单纯的让人不放心。御静倒是镇静的说,“景露一定跟她在一起呢,况且还有下人跟着,肯定不会有事的。”琴微有些许放心下来,不过两人还是回头去找他们。

御静和琴微一路找寻着瑟锦和景露,无意中走到了临月江畔,此处没了叫卖的商贩,较拥挤的街道人少了许多。天上的灯和水里的灯交相辉映,照的这良夜如白昼,让人不由得迷了眼。琴微看的发呆,如斯美景。往年他们只顾着跟着瑟锦追赶热闹,倒从未留意这静夜之美。御静看着入神的琴微,递过一个盒子,琴微被这突然的举动惊扰,看向御静。御静说,“给你的礼物。”琴微疑惑的接过,说,“不是说没有带吗?”御静没有说话。琴微回以微笑,说,“谢谢御静哥哥。”收起盒子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往年里瑟锦总是看完自己的礼物就急忙的打开琴微的礼物。这次没了瑟锦,琴微竟无措的拿着礼物。御静说:“不打开看看吗?”琴微顺从的打开盒子,这次倒是被礼物惊呆了,一支碧绿的玉钗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在这满天的灯光里闪着流光溢彩的光芒。御静轻轻地问,“琴微,喜欢吗?”琴微敛起目光看着御静说,“喜欢,不过,御静哥哥,这礼物太过贵重了。”御静每年都送她们礼物,大多都是一些好玩的物什,这支钗子,有点超乎寻常的贵重了。御静笑着,明朗若日月,将这满天的灯光都硬生生的比了下去,说,“你喜欢就好,我帮你带上,可好?”琴微默不能言。御静伸手拿起玉钗,轻轻地插在琴微如云的发髻上。些许的静默之后,御静开口,“琴微。”琴微答,“恩”。又是一阵静默。就在琴微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御静又开口道,“琴微,我喜欢你。”琴微愣住了,不止因为御静的告白,还因为御静身后在听完御静说话一下子呆住的瑟锦。御静看着琴微的表情,以为琴微没有听清,走近抓着琴微的手,表情无比认真的说,“以这天上水里的天灯为证,我王御静喜欢许琴微。”

瑟锦本是在御静身后想着吓他一下,这一下子听到他给琴微的表白,心倏忽疼的连呼吸都困难,怀里抱得给哥哥姐姐的面具全掉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转身便跑,却也不知道该跑向哪里,只是麻木的向前。琴微赶紧去追,远远地看着景露紧紧地跟着瑟锦,一直到转弯追不到他们,回头看到御静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御静没有再追问琴微,两个人默默地走在回府的路上,一路无言。到门口时,琴微取下了头上的玉钗,递给御静。说,“御静哥哥,这个玉钗,琴微不能收下,还是还给哥哥吧!”御静和她相对而立,并没有要接过玉钗。许久,琴微开口说,“御静哥哥,瑟锦,喜欢你”御静没有说话,顿了顿,琴微又说,“你是知道的吧!”御静反问道,“那你呢?我喜欢你,那你呢?”琴微想要开口说不喜欢,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从六岁那年相识,这个哥哥就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这个哥哥给了她和瑟锦相同的爱。这是她在除了娘亲以外的其他人身上所没有感受到过的。哥哥们更喜欢瑟锦,父亲更喜欢瑟锦,大娘和姨娘们更喜欢瑟锦,甚至连家里的佣人们也更喜欢瑟锦。只有御静哥哥,只有他,一直待她和瑟锦并无不同。不提名满靖安的才华,不论这温文尔雅,绝代风华,光待她之好,这样的御静哥哥,她都是无法不喜欢的。但是瑟锦呢?从小所有好东西都应该是瑟锦拥有的。想及此,琴微不知该如何回答。

琴微看不透御静,却看得清自己,自己绝不会和瑟锦抢什么的。大约内心深处,亦觉得抢不过吧!琴微把玉钗硬塞到御静手里,转身就往家里走。御静拉着她的衣袖不松手。琴微的心里乱乱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松手吗?她不敢开口,她怕一开口就会说喜欢,说琴微也喜欢御静哥哥。她也不敢回头,怕看到御静的目光,怕自己没有勇气往前走。两个人就这样拉扯着。御静是骄傲的,他的骄傲让他不能再问出口,再问一句,‘你可喜欢我吗?’但是他的爱,他的心又都不容许他松手,他怕松手后就再没了勇气,松了手就再无机会。

景露追上瑟锦的时候,看着满脸眼泪的瑟锦。瑟锦跑的气喘吁吁,哽咽着,可怜兮兮的说,“景露哥哥,御静哥哥不喜欢我,御静哥哥喜欢姐姐,那我要怎么办?”景露看着哭的惨兮兮的瑟锦,哪还有平时活泼明媚的样子,心疼的说,“景露哥哥会对一直对瑟锦好的。”瑟锦哭着不讲道理的说,“我只要御静哥哥的好,谁的我都不要,我喜欢御静哥哥。”景露默默地收起背后握着礼物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准备送礼物给瑟锦,是他攒了好久的钱才买到的一个玉镯。上好的羊脂玉一眼就让他心动,他觉得这个该是给那个很爱笑,笑的如阳光般明媚的女孩的。但这女孩不喜欢,不在乎,这女孩如今在哭泣,在为哥哥哭泣。他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锦瑟,我一定会成全你的爱的,我这一辈子只想守候你的笑,我要让你永远笑,永远不要流泪。”

自那日起,他们四个再也没有一起玩耍,四个孩子仿佛一夕间长大。瑟锦开始避着琴微,琴微找她时,她也是避而不见。有琴微的地方她就会各种理由的回避。刚开始,琴微还想要解释,瑟锦一次次的不给她机会,也就这样沉默着没有了解释的必要。

再说王家,御静从小是景露崇拜的对象,如今看着瑟锦为着御静而伤心,自己也变得深深的苦恼。直到那天路过花园时无意听到下人们在议论父亲大发雷霆罚哥哥在书房外已经跪了几个时辰,下人们议论纷纷,大哥一直是父亲最喜爱的孩子,自小聪慧懂事,从小到大并未受到过责罚。景露不知道大哥出了事,忙赶到书房。远远地看到大哥笔直地跪在书房外,神情淡漠。景露忙走上前去问御静,“哥哥,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跪在这里?”御静看向景露说,“没什么事,你回去吧!不用管我。”御静看向景露的眼睛是茫然地,是景露在哥哥身上从未曾见到过的迷茫。在景露的眼中,哥哥一向是意气风发,耀眼夺目的,曾几何见过这样的哥哥。当下就向着书房走去。叩门时。王径庭尚在气头上,生气的问,“谁?”,景露恭敬的答道,“父亲,我是景露。”王径庭的火气稍稍的往下压了压,说,“进来吧!”景露推门进去,看着王径庭的脸色很不好,显然很是生气。景露走上前道,“父亲,不知兄长为何事在外面罚跪?”说着弯下身去。王径庭一向鲜少关心这个小儿子,此时更是不想理,便说,“你自己去问御静吧?”说着摆手让他下去。景露说了告退转身往门外走去,王径庭突然想到御静和景露一直要好,说,“景露,你和御静一直和许家两个丫头玩耍,你可有喜欢哪个?”景露隐约猜出御静罚跪和琴微瑟锦有关系,此刻踌躇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王径庭问,“御静喜欢琴微,你可知道?”这次王景露抬头看着父亲,王径庭已经看不出喜怒。于是答道,“孩儿前几日刚刚知道。”王径庭说道,“但是,御静和许家嫡出的女儿从小就已经有了婚约。”景露愕然,紧紧的盯着父亲,觉得自己听错了,希望听到父亲有所改口,王径庭兀自说道,“瑟锦还未出生之时,我们家便和许家定下约定,如若为女儿,便嫁与御静为妻。你们一起长大,御静又一直待瑟锦亲厚,我们看在眼里,以为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谁知”说到此处,王径庭缓了一口气,很是生气的样子,说,“谁知,御静今天居然来给我说,他要娶琴微,即使我告诉他和瑟锦婚约的事,他还是执意要娶瑟锦一人,你和御静素来亲厚,替为父好好劝劝你哥哥。”王径庭后面说的话景露并没有听进去,满脑子全是瑟锦和御静有婚约的事,看到王径庭摆手,浑浑噩噩的往出走,走过御静的时候,他在御静的对面跪下来,仿若如此,才能减轻心里的难过。过了许久景露才问,“哥哥,你不会娶瑟锦,对吧?”御静,“是的。”景露又问道,“哥哥会娶琴微的?”王御静答,“此一生,非琴微不娶!”景露放心的的笑了笑,挪到御静身旁说,“哥哥,我陪你一起跪。”御静一直催促着景露离开,景露不为所动,御静便不再理会。上元节刚过,到了晚上气温只有几度,御静和景露一天未进食,此刻在寒风中饥寒交迫,母亲唐舒雅在旁边一直劝说两个孩子起来,回房去。御静和景露都执拗的一言不发。唐舒雅看着孩子们不为所动,转身去找王径庭,这寒冬冷月的跪下去会生病的。

御静和景露就这样跪了三日两夜,体力不支,相继倒下,被人送回房间。瑟锦从哥哥处得知御静和景露都生病了,不问缘由,急急忙忙的跑去看望御静,刚进王宅门口,迎面遇到了王径庭,甜甜的打招呼说,“王伯父好。”王径庭缓和了一下脸色说,“瑟锦,来找御静他们玩吗?”瑟锦说,“听说御静哥哥生病了,所以瑟锦来看看。”王径庭想到了孩子的忤逆,以性命相抗,恹恹的说,“在房间里,去找他们吧!”瑟锦说着再见,急急地往御静房间跑去。瑟锦悄悄的进去,御静还在昏迷中,表情平静,没有了平时和他们在一起故意板起的脸,整个人只余着水一般的温润,瑟锦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御静,虽然她一直被娇惯,对于喜欢的东西都随心所欲的不稍加掩饰。但是,对御静却是满满的小女儿的娇羞,很少有机会这样直直的注视着御静。直到被御静要水喝的声音吵醒,便手忙脚乱的去倒水,御静已经三天没有进食,昨天晕倒后,看过医生,喝了一点汤药,现在喝过水之后,倒是很饿,下人们端来了一直准备的米粥。瑟锦想要喂给御静喝,御静坚持自己来,拿了几次,却虚弱无力的拿不起来。瑟锦拿起米粥,一勺一勺的喂给御静喝,御静很快吃完了一碗,因为饿的太久,并没有打算一次给他吃太多,所以吃完复又躺下,问瑟锦,“琴微呢?怎么没有来?”提到琴微,瑟锦本来是生气的,却又不好意思在御静面前发作,便答道,“我不知道。”御静也没有再问了。瑟锦见御静累的想休息,纵是不舍,也只得离开。出了门想起还没有去看景露,便转回去找景露,景露看到瑟锦来看望自己,很是开心。瑟锦和景露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这才想起来,问景露,“景露哥哥,你和御静哥哥怎么会一起生病?”景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那支支吾吾半天,瑟锦看了更是好奇,缠着景露问个不停。景露想着就算自己不说,瑟锦也会从别人处得知,那还不如自己告诉她,反正自己一定不会让瑟锦受到伤害的。景露告诉瑟锦,御静为了求娶琴微而罚跪,所以生病的。瑟锦听了后,悻悻的走了。景露故意隐瞒了瑟锦和御静有婚约的事实,想着这件事也许还是有转机的。而他并不知道,此时他的父亲正在许家商量着御静和瑟锦的婚事。或许在父亲狠心的让他们在书房外跪到晕倒时,他就该知道,他父亲的决心。

瑟锦回到家,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哭泣,从小,她要什么就有什么,所有人都疼爱她,让着她,可是为什么御静哥哥会不喜欢她,她那么喜欢御静哥哥,为什么御静哥哥会喜欢姐姐呢?这时瑟锦的母亲李婉茹进来,瑟锦连忙擦干眼泪,即使母亲一直骄纵自己,但是这时她并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哭泣,并不想让母亲担心。瑟锦扑到母亲的怀里,借着撒娇掩饰自己刚刚流泪的眼睛。母亲摸着瑟锦的头发,说,“瑟锦长大了。”一会又用揶揄的口气说,“长大了就要嫁人了。”瑟锦说,“我不嫁,长大了也不嫁。”母亲笑了笑说,“御静也不嫁吗?”瑟锦抬起头,红肿肿的眼看着母亲,“嫁给御静哥哥吗?”母亲倒是郑重的点点头,“恩恩。”李婉茹看着女儿的眼睛焦急的问,“怎么哭了?”瑟锦又急着回答母亲,“我愿意嫁御静哥哥!”李婉茹莞尔一笑,说,“女儿家倒是没羞没躁的。”转而给瑟锦解释她和御静小时候就已经定下的婚约,以及今天王伯父来商量婚事。瑟锦一下子欢呼雀跃起来,绕着屋子跑着,嘴上高兴的喊着,“我要嫁御静哥哥喽,我要嫁御静哥哥喽!”仿佛忘记御静爱的从不是自己。

爱与不爱,何其没用的两件事。什么也敌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御静的父亲永不会松口让御静娶琴微,嫡庶有别,背后所代表的的东西是完全不同的。娶瑟锦,代表着王家将和许家联姻的同时又会获得瑟锦母亲的母家李家的支持。而且这婚约早年已经订好,毁约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王径庭说到底也是生意人,断断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因为瑟锦对这门婚事的极度认可,婚期很快的定下,找人算了八字,选定了三月二十八,大吉,主嫁娶。虽说匆忙,但两家相知多年,高门大户,准备起来,也会很快就准备停当。

景露知道婚期已定时,吃了一惊,他以为哥哥的反对会有成效,他以为自己还有机会。此时,他,很想很想见到瑟锦,他还没有告诉瑟锦他喜欢她,从第一次见到就喜欢,喜欢她明亮的眼眸,喜欢她如花的笑靥,喜欢她每次的撒娇耍赖。可是很快她就要成为他哥哥的新娘,成为他的大嫂。不知不觉中,景露已经向许府奔去,他想,这一次,他一定不会犹豫,他一定要将自己的真心告诉瑟锦。

景露很快见到瑟锦。见到了开心雀跃的瑟锦,瑟锦说,“景露哥哥,我下下月就要嫁给御静哥哥了。我好开心,好开心。”是的,她是很开心,她的脚步轻快,笑容明媚,连呼吸都是快乐的。景露看着瑟锦,看着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瑟锦,从来都是她快乐所以他快乐的。但是,此刻,他无法因为她的幸福而感觉到幸福。此刻,他必须表明这他压抑多年的感情。景露,静静的看着瑟锦,他本来有着千言万语,但此刻,他只能静静的说出,“瑟锦,我喜欢你!”几个字。瑟锦沉浸在有人分享自己秘密的喜悦中,对景露的话置若罔闻,淡淡的说,|“恩,我知道。”,景露看着瑟锦的反应,双手搭在瑟锦的肩上,扳正瑟锦的身子,使她面对着自己,看着瑟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瑟锦,我喜欢你,从小时候开始,我便喜欢你。”瑟锦看着景露,满脸的错愕,转瞬又想着,景露最爱捉弄她,笑着说,“又开我玩笑。”景露冷冷的说,“我没有开玩笑,我从没有这样认真过。”瑟锦看着景露的表情,一抹笑僵在脸上,再也无法笑出来。过了许久,景露说,“瑟锦,你知道哥哥喜欢的是琴微,他并不喜欢你!”景露对瑟锦太熟悉,所以他知道那里是她的软肋,怎样的话杀伤力最大。瑟锦此刻已经没了半分的喜悦,御静对琴微的感情这些日子就像无数的刺,时时的在她的心上戳一下,让所有的快乐和幸福感都含着悲伤。此刻被景露明晃晃的拿出来,生生的刺的血肉模糊。瑟锦看着景露,痛苦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御静哥哥喜欢姐姐,但我又能怎么样?”她指向自己的心,说道,“可是,可是这里,这里喜欢御静哥哥,从第一次就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看着御静哥哥给姐姐表白,看着御静哥哥为姐姐生病,看着御静哥哥不喜欢我。我多想放弃,我也劝这里放弃吧!但是,真的没办法,我放弃不了,它也不能。景露哥哥,你知道的,知道我喜欢御静哥哥,所以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景露没办法看着瑟锦如此痛苦,讷讷不能言,两个人就这样呆着。许久,瑟锦说,“景露哥哥,你娶姐姐吧!你娶了姐姐,御静哥哥就不会再喜欢姐姐了。”说着说着,瑟锦就开始流眼泪,然后开始痛哭,好像是要把最近的委屈一股脑的全哭出来,或者只是因为说出这样的话而愧疚。景露的气愤在瑟锦的哭声中化成了无奈,拥着她,浅浅的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的让她的心沉静下来,也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景露这一生的爱恋就化成了这一个浅浅的拥抱。等到瑟锦哭累了,慢慢静下来的时候,瑟锦离开了他的怀抱,低着头道歉说,“对不起!”不知是在为不能接受景露的感情而道歉,还是在为说让景露娶琴微的话而道歉。景露看着一下子生疏的两个人,说了句,“我知道了。”转身离开。

隔日,御静知道自己和瑟锦的婚约时,来找瑟锦,开门见山的说,“瑟锦,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是琴微,我希望你取消婚约。”本来开心的瑟锦被御静这样狠狠的浇了一盆冷水,强忍着哭腔说,“我不!”御静看着瑟锦,并不打算退让,说,“瑟锦,我不喜欢你,除了琴微,我不会喜欢其他人。嫁给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你是不会幸福的。”瑟锦,哭着,拉著御静的衣袖,说道,“不,不会的,御静哥哥,我喜欢你,能嫁给你,我会很幸福的。”御静看着瑟锦哭泣,于心不忍,这是他从小疼爱的小妹妹,他一向待她好,但又知道,此刻必须残忍,才是对双方最好的方法。于是,接着说道,“瑟锦,你什么都有,所有人都待你好,以后,你也会再遇到爱你并且你也爱的人,但是,琴微她只有我。”瑟锦抬起头,看着御静的眼睛,哭着说,“御静哥哥,除了你,其他的,所有的,都给姐姐,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御静看着这样的瑟锦,心里也是满满的难过,说,“我不会娶你的。”转身离开,留下瑟锦一个人在原地哭泣。

定下的婚期越来越近,王径庭看着御静还没有任何妥协的倾向,也不免着急。他不知道这个一向听话的儿子这次为什么这么执拗,他和瑟锦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这本就是天作之合的一段姻缘啊!爱情,是这一生从来没有冲动的喜欢过一个人的王径庭所不理解的。王径庭也试着劝说御静可以先娶了瑟锦,过段时间,再纳琴微为妾。不想却被御静断然拒绝了。御静说王径庭根本不懂爱,爱是不可分享,不可分割,不可三心二意的。在王径庭为长子的冲撞生气时,王景露来书房求见。景露进门,王径庭本想让景露好好劝劝御静,答应这门亲事,不想景露进来后直接跪了下去,低着头,说,“父亲,孩儿想求娶琴微。”王径庭一时没反应过来,薄怒的对着景露喊,“不要再添乱了,御静和瑟锦的婚事让我已经够心烦的。”景露并不理会父亲的愤怒,接着说道,“父亲,哥哥之所以不愿娶瑟锦,不过是因为琴微,如果,琴微嫁给我,哥哥自是没什么再反对的了。”王径庭在景露解释过后脑袋才转过弯来,忙忙的连口答应,说,“这事我会找你许伯父商量的。”景露慢慢的站起来,看着父亲,无喜无悲的说,“那孩儿就等父亲的消息了。”王径庭说,“好!”景露又说,“希望父亲尽快吧!”王径庭看着景露说,“那是自然。”景露准备告退时,王径庭喊住景露问道,“景露,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求娶琴微?”景露看着父亲,嘴角动动,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转身离开。此时,景露的心里是异常矛盾的,也不知哥哥知道这件事时要如何面对。想着他们四个自小一直玩耍,天真快乐,如今这番模样,也不过是造化弄人。

王径庭自是不会耽搁,景露离开后,就前往许府。许伯彦并不知道御静不答应这门亲事,对王径庭的亲上加亲也并不反对,琴微比瑟锦还要大一岁,如今瑟锦都要成婚了,也是得为琴微想想。自己对景露这孩子也是比较了解,虽然是不如御静优秀,但是放在这靖安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这几个孩子素来亲厚,想来未来也会生活的幸福。许伯彦就这样想当然的口头上答应的这门亲事。王径庭走后,许伯彦来到了琴微和母亲住的院子。这家院子就如它住着的人一般,寂静温婉。许伯彦和董夕瑶先说了一下琴微的婚事,董夕瑶并不知道女儿的心事,不过对景露也印象颇好,心里暗暗思量,虽然景露也是庶出,不过看着倒也是一个有志气的孩子,况且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定然是会好好待琴微的。转而和许伯彦商量,|“现在叫琴微来听听她的意思?”许伯彦说,“听听她的也好。”董夕瑶便命身边的丫鬟去请琴微。琴微以为只是简单地像父亲请安,并不知将说的话就是以后的一生。琴微向许伯彦和董夕瑶请过安后,董夕瑶对着琴微说,“琴微,你父亲刚刚说到了你的婚事。”琴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想到了御静,心底腾起了暖意,虽说当日拒绝了他,但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同样深切的爱着他。董夕瑶看着女儿的表情,以为琴微已经事先知道了什么,就轻松地说下去,“你王伯父今天来和你父亲提亲,你父亲已经同意了,如果你也觉得好,那就商量婚期和后边的事了。”琴微的心砰砰的跳着,没想到幸福来得这样的突然。在父母面前,头拼命的往下低,低声说着,“女儿全凭父母做主。”说完在旁边尴尬的无所适从。董夕瑶看着女儿的局促,笑了笑,对许伯彦说,“微儿既然愿意,就和王家商量后边的事吧!让微儿先回去吧!”琴微听到可以离开,急忙告退,许伯彦留在这里,吃过晚饭才离开。

御静是在两天之后才知道琴微和景露的婚事的,直接奔到许府去找琴微,琴微看到御静心情不复往日,整个人瞬间娇羞起来,想着这个优秀的男子,这个恋慕多年的男子,将要娶她,成为她的丈夫,她将与他祸福与共,白头偕老。然而抬头看到的是御静怒气冲冲的脸,御静看着明显开心的琴微,心狠狠的疼,开口就问,“为什么?”琴微被御静的反应懵住了。看着御静说,“什么为什么?”御静抓着琴微的手,狠狠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要嫁给景露?”琴微看着御静,错愕的说,“你说什么?什么嫁给景露?谁要嫁给景露?”御静看着琴微,生气的说,“你答应的事,你现在倒来问我。”琴微看着御静,说,“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那日父亲和娘亲来问,我以为。”说到这,琴微想着母亲那日并没有提到御静,是自己以为是御静的,所以就稀里糊涂的高兴,稀里糊涂的答应。那句‘我以为是你’终究是没有说出来。急的泪流满面,只是重复这说,“我没有,我没有答应嫁给景露。”

御静离开后,琴微一个人在那里哭的哽咽不止。身边的侍女阿绿看着琴微,从未见过这样的琴微,一直陪在琴微身边,看着琴微对所有都是淡淡的,头一次这样哭的让人心碎。于是差了人去请董夕瑶。董夕瑶一路上也很是纳闷,问下人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做娘亲的很少看到琴微哭,也了解琴微的性子,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远远地看着阿绿焦急的张望,琴微背对着身子,走近看着整个人难过的抽泣着。问阿绿,阿绿说是御静刚刚来找了琴微,不知说了什么,走了之后琴微就一直哭。董夕瑶,忙走上去把琴微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琴微的背,反复地问着,“微儿,怎么了?不哭,不哭。”琴微在母亲的怀抱里,慢慢的停止了抽泣,强忍着泪水,问着董夕瑶,“娘亲,我不是要嫁给御静哥哥吗?”董夕瑶看着琴微,心里大概了解了,慢慢的,摇着头,说,“不是,是景露。我以为你知道的。”琴微又痛哭起来,虽然御静已经告诉了她,但是这会娘亲确定的告诉她时,心绞着疼。她哭着说,“娘亲,可是,可是,我不要嫁给景露,我没想过要嫁给景露的,我以为是御静哥哥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董夕瑶看着女儿这样难过,也不禁跟着落泪。过了许久,琴微渐渐止了哭声,对董夕瑶说,“娘亲,我们去求父亲取消婚约吧?”董夕瑶,拉着女儿的手,迟迟不动,过了好久,说,“微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婚事,你父亲和王家已经说好,怎么会因为你而更改。”琴微知道母亲说的是事实,此刻难受的实在是无力反驳娘亲。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躺在床上,整个人疼的撕心裂肺,辗转反侧。

话说,御静回家去后,径直找到了王景露,二话不说,狠狠的一拳打在景露的脸上。从小,御静所有事都让着景露,护着景露。但是景露却要娶他喜欢的人。他的心就这样一遍遍饱受着被背叛的滋味,酸苦无边。景露在御静打了两拳之后,也开始挥拳,此刻,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又是彼此的背叛者,他们都娶了不爱的人,却又都看着爱的人嫁给了别人。两个人拳脚相加,直到筋疲力尽,双双瘫倒。

御静开始不再反对王径庭对自己婚事诸事的安排,琴微的背叛让他心灰意冷,对于娶瑟锦的事实也已麻木。

景露和琴微的婚事安排在御静和瑟锦的两个月后,王径庭想着快点将他们几人的情事了断,免得夜长梦多,不过是连着办两场喜事而已。本也有人提议让御静和景露一起办婚事,王径庭考虑了下,还是拒绝了,想着他们四个的感情纠葛,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琴微自那日之后,连着生病了半个多月,本是感染风寒,又忧思过甚。整个人浑浑噩噩,想去找父亲,但是娘亲拦着,说,“你这一去,除了惹恼你的父亲,并不会改变什么,你终究还是要嫁给景露。”琴微还是不顾母亲的阻拦。一心只想着去求父亲取消这婚事。董夕瑶看着这个为爱情痴傻的女儿,慢慢的说,“御静和瑟锦过几日便要成婚了。”琴微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娘亲,心里难过的要死,却已经流不出眼泪。董夕瑶说,“御静和瑟锦小时候就已经有婚约,前段时间,王家来求婚,然后定了三月二十八。御静那日来找你,难道没有告诉你这些?”琴微摇摇晃晃的跌倒在地,董夕瑶看着女儿难过,但是想让她一次死了心,所以接着说下去,“微儿,御静和瑟锦才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纵是御静喜欢你,王家又怎么能轻易的接受你。这都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也强求不来。”说着,让阿绿扶琴微到床上去。御静原本没想着告诉琴微和瑟锦的婚事,觉得自己一定可以让父亲取消婚约,免得琴微误会。不想后面的事,阴差阳错,误会丛丛,再也回不到初心。

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人儿的倒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发鬓正中戴着联纹珠荷花鸳鸯满池娇分心,两侧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玉坠角,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更觉光彩耀目。鲜红盖头,盖不住这个春闺女子的欢喜雀跃。

而另一方的女子,却满满的是如丝线般缠绕心脏的悲伤.

瑟锦的母亲怜爱的帮女儿梳着头发,嘴上念叨着,“一梳梳到头。两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

数十里铺就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玫瑰花,寒风卷着花香惊醒整个春季的旎丽,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是维持秩序的护卫,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

御静就如此和瑟锦成婚,在新婚之夜,相对无眠。瑟锦本是有着千言万语要说与御静,只是此刻热闹散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得到了她想要的那个人,母亲临行的叮嘱还在耳边,如此和衣而卧,以背相对,她真的得到了吗?还是越走越远?

两个月后,景露迎娶了琴微,与月前御静和瑟锦的婚礼相比,这场婚礼素净的很,对王径庭而言,只是不得喜爱的庶子,并不愿花费太多的心思。瑟锦来给景露道喜,景露不知该如何自处,这两个月来,总是避免遇到瑟锦和御静,他不知要如何称呼瑟锦,喊嫂子不对,叫名字也不对,他们之间被竖起了层叠的壁垒,再也回不到初时的相知。景露冷脸对着瑟锦的微笑,说,“既然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只请你不要恭喜我,你该知道,我并无欢喜,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瑟锦看着景露,贺喜的话哽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沉默半天,说,“愿你幸福。”转身离去。景露看着瑟锦离去,想着这个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子,从今日起,那份爱,只能尘封在心里的角落,从此了无瓜葛。而琴微,自己又该如何对待她,这份亏欠,一生偿还,可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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