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再见你啊
多年后再见，是在好友的婚礼上。
他是伴郎。一身西装，早已褪去当日青涩。
她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一对新人宣誓、交换戒指，突然间就红了眼眶。
结束时已是华灯初上。这座城市，她已经好多年没再来过，从当年离开到如今，这次竟是第一次回来。
打车来到了当年的大学。一个人走在校园里，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回头，借着灯光看身后不远处的人。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
那个人慢慢走近，她终于看清，原来是他。
“嗯，是我。你也是来看一看？”
他把指尖的烟熄灭扔进垃圾桶，走到她身边，“很久没来了，今天正好有机会。介意，一起走走么？”
她浅笑着摇摇头，“不会。我也是来逛一逛而已。”
【贰】物非人也非
并肩走在一起，他身上传来淡淡的烟草味道。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我刚刚吸完烟，你……”记得，她对烟味尤其敏感。
“没什么，不碍事。”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别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
他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还好。只是心里不痛快时才抽。”
她没再说什么，到了现在，隔了那么久，很多话，不应该是由她来说了。
这个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当初，几乎都留下了他和她的足迹。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在踩着曾经的脚印。隔了这么久，又一起走着同样的路，只是，都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他和她，就连这些路，在这些年里，应该也早已修过几次。完完全全地成了物非人非。
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可又心照不宣得避开了很多话。两人走得不快，可她的速度还是渐渐地慢了下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因为是参加婚礼，她穿得是高跟鞋。
他没说什么，只是刻意放慢了脚步来配合她。如果没记错，前面不远处应该有一家小超市。
果然，那家小超市依然在。他心里有了主意，“我进去买点东西。”
她点点头。不一会儿，他提着一个袋子回来，“幸好这家超市还在。”
她也不禁笑了，“历史悠久，还是那个阿姨么？”
“是啊，还是那个阿姨。换下鞋吧，走路舒服些。”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
她一怔，接过袋子，里面竟是一双拖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她明白了些什么。各种情绪交织，最后也只是说了声“谢谢。”
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换鞋，这才发现竟然还有一双袜子。她再次一怔，不禁看向他。“只有拖鞋，怕太凉，所以，顺便拿了双袜子。”
她有些失笑，“这两个颜色，很配。”
他看了一眼，刚刚着急没注意，确实，鞋和袜子的颜色搭配起来确实是场审美灾难。
他不好意地笑了，“还真是……不好看。幸亏是晚上，没人看见。”
把高跟鞋装进袋子，重新站起来，她的身高一下子比他矮了一些。
“拖鞋配礼服，也是时尚。”
她也笑，“引领新一届的时尚潮流。”顿了顿，再次道谢，“谢谢你。”
他苦笑了一下，“没什么，难得还有机会。”他把自己的西服外套披到她身上，又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她本能的拒绝，“不用的……”
而他不容拒绝，“别着凉。我也只能做这些而已。”
她沉默地把手放下，“谢谢。”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听了她三次“谢谢”，全是苦涩。
“再去那边看看？”
“好。”
【叁】对不起
操场上，夜跑的学生不少，全是青春的活力模样，看得人心生感慨。他和她慢悠悠地走着，身边不时有学生跑过去。
突然，手机响起。她有些抱歉，“我接个电话。”
他往前快走了几步，有意避开。却还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了。
“嗯，婚礼很好啊……没那么冷的，不要信天气预报……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好啊。那你去接我……那回去再说，我会小心的，拜拜。”
她挂了电话，加快脚步走上前，“不好意思啊。”
他摇了摇头，“没事。”思虑再三，还是问出了那句话，“是……男朋友？”
她理了理有些被风吹乱的头发，很是坦然，“嗯，是，准确来说，是未婚夫。”
那一刻，他很确定，他听出了幸福。可他心里却真切得疼着。可是，疼什么呢？难道还奢望什么吗？他早已没这样的机会和资格了。
沉默半晌，他似是下定了决心，“我一直欠你一句话。”
“什么？”她有些疑惑。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欠你一句‘对不起’。当年的分开，我做的太不像个男人，对不起。我……”
她心头一跳，遗忘了这么久的事情，逃避了一晚的事情，还是来了。
“都过去那么久了，没事了。”
他知道，她现在说的这句“没事了”，是真地没事了。
“我知道。我并不是想做什么，也不想打扰你现在的生活，只是……这几年才明白，当年我的自以为是其实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半分不像个男人，我真的……”
他说不下去，语气里已有了哽咽。她也没再说话，当年，谁又能说清，是谁对不起谁。
她打了无数的电话，永远没有人接；发了无数的短信微信，永远没有人回。甚至，她自己一个人跑去了他在的城市。可是，他却始终避而不见。
他有错么？应该是有的，不敢面对，不给一个理由就消失、失踪、分手，她又何其无辜。
可难道她又没错么？明知道他是那么骄傲的人，在那个关头，无法给予更多的体谅，而只是一味逼迫，终于到了绝境。
【肆】没关系
现在回想，年轻的他和她之间，没有出轨，没有背叛。有的只是一些，在现在看来，小到不能称之为事的事。可恰恰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消耗了所有的美好，葬送了所有的感情。
是谁的错？谁都有错，可谁又都没错。错在当时太年轻，放到现在，不会是分手的结局。可对于那个时候的他和她，分手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她平复了情绪缓缓开口，“真地过去了。如果说，我当初没有怨过你，那是说谎，我怨过你。毕竟，你不知道，当我一个人站在你所在的城市，人生地不熟，那时候的绝望是从没有体会过的。可后来经历过那么多事，也算成长，慢慢也就不怨了。如果说那个时候的你，不懂得如何照顾我；那么，那个时候的我，又何尝懂得去体谅你。”
他转过身，仰起头，抹了一把脸，“不管怎么说，你是个姑娘家，而我是个男人。”语气里，已有了掩不住的鼻音。
她忍着眼泪笑了笑，“那个时候，你也只是个男生。”
她确实是变了，当年咄咄逼人，不懂得退让的那个女生如今正在变得善解人意和柔软包容。
他转过身，“谢谢你。但是，对不起，是真的想跟你说的，说出来了，可能我也觉得好受。”他又仰起了头，“还是自私吧。”
她低头悄悄擦干了脸上的泪，“如果是这样，那我接受你的道歉，没关系，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往后，我也总算有个交代了。”
【伍】感谢那是你
那晚分别时，很俗的，但是，是真心的，他说，“你要幸福。”
她把外套还给他，同样真心的，“你也是。”
终于错过你，可是，也感谢那是你，出现过。教会那个时候，那个年轻的我，如何去爱，如何看到了更多美好。
这样，就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