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去世已一年之久,可一提起大娘,母亲依旧是泪花点点。仿佛时间并没有稀释她的悲痛。
前几日,大娘对大哥哥说:‘’涛啊,我又梦见你娘了。‘’说着就哭了。哥哥也跟着流泪。
其实母亲和大娘不是亲妯娌,可两人关系好的跟亲姐妹似的。
只要有空,不是大娘在我家待着,就是母亲去大娘家,两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母亲会帮着大娘做被子,大娘会帮着母亲缝衣服。两人合作得相当默契。
大娘命不好,早些年娘家让她操碎了心。这几年大嫂子又因车祸突然离世。大哥死活不肯再娶。大娘常说:‘’涛不成人家,我死都闭不上眼。‘’
要说我哥孝顺得那是无人能及,可就在这事上不听大娘的。坚决要自己带着孩子度余生。
哥哥和小侄成了大娘永远放不下的牵挂。一提起,就老泪纵横。母亲也陪着抹眼泪。
大娘喜欢把心里的苦水向母亲倒,在她心里,母亲是最懂她的人。
有段时间,大娘来县城给二哥家看孩子。母亲说大娘不在家,她心里空落落的。大娘回来后,老姐倆因思念对方竟拉着手哭了。
大娘和我父亲一样,都有哮喘。不过性质可能不一样。母亲经常把我们给父亲买的药送给大娘吃,大娘也时常会把哥哥给她买的药给父亲吃。
我告诉他们,药不能乱吃。可他们却说很顶事的。我不再说什么,也许是他们彼此的心理起了效用吧。
前年,不幸再次降临到大娘身上。她身体不适,两个哥哥带着她辗转好几家医院检查,检查结果令人心碎:肺癌,而且是晚期。
知道大娘的病情后,母亲的心一下子沉下去。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哥哥劝母亲说:‘’婶,没事的。医生说虽然不能手术,但只要配合保守治疗,十年八年都不会有问题。‘’
母亲相信了。大娘从医院里回来后,母亲天天过去陪着聊天。
其间,家里装修房子。中午要管人家一顿饭。身体虚弱的大娘很是不安地对母亲说:‘’你看我,也不能帮你做饭了。‘’
‘’你养好身体是最重要的。‘’母亲劝慰大娘。
也许是大娘心里压力过大。病情日益恶化。最后发展到卧床不起。
那段时间,母亲一天不知往大娘那边跑多少趟。
母亲总是会握住大娘的手说:‘’嫂子,你说,你想吃点儿什么,我给你做啊!孩子们买的东西再好,也不如咱自己做的顺口。‘’
大娘只要说出来,母亲立马就去做,尽管做出来大娘吃不了多少,但是只要大娘吃,母亲就高兴。
有时我打电话询问大娘病情,母亲会很高兴地说:‘’今天我擀的面条,你大娘吃了半碗。你俩哥哥是孝顺,什么贵也舍得给你大娘买。但你大娘不一定爱吃啊。‘’
弟弟的丈母娘让弟媳给父母带回几个刚刚成熟的大甜瓜,弟媳的母亲特别嘱咐弟媳说:‘’这刚下来的瓜甜,也新鲜。给你大爷大娘带回去吃吧。‘’
可父母没舍得吃,母亲和父亲商量:‘’这瓜属于新鲜东西,集市上还没有卖的。咱别吃了,给咱嫂子送过去吧。‘’父亲欣然应允。
母亲赶紧抱起瓜给大娘送去。邻居嫂子对我说:‘’妹啊,我婶真好。她一天往大娘那边不知跑多少趟。每天不知做点什么吃的就送过去。‘’
的确。也许陪在大娘身边母亲就心安。有时过去,母亲会给大娘按摩,母亲总说大伯和哥哥他们手劲太大,不如自己会用劲。‘’
母亲还会给大娘做舒服的小垫子垫在身子底下。母亲对大娘可谓细心备至。
大娘没有闺女,所以一直把我们当闺女,看到我们就高兴。所以,我一踏进家门,母亲就催着我去陪大娘。
有一次大娘化疗回来后住在县城哥哥家。
有一天晚上都十点了,天下着大雨,母亲打来电话:‘’月啊,你大娘回来了,在二哥哥家。听说反应挺厉害的,我这心啊,就是扑扑跳跳的,你过去看看吧。‘’
我赶紧奔过去。大娘呕吐得确实厉害,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可我还是骗母亲说大娘没事。否则她老人家又得一夜无眠了。
表姑曾说:‘’我怕你大娘走了,你娘会受不了啊!‘’
我也担心。
可我们还是无法阻止大娘离去的脚步。
大娘最后的那段时间是在医院度过的。尽管她的病,住院已没任何意义。然而在医院里,大娘还是感觉能抓住生命的最后一棵稻草。
人确实不行了,医生让回去。回家后,大娘喘了两天就离开了。
大娘走时的衣服是母亲和哥哥哭着为大娘穿上的。
大娘走后,母亲憔悴了很多。
现在,每每我从老家回来,母亲站在门口送我,她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望向大娘家门口的方向,然后喃喃自语到:‘’要是你大娘在多好啊!‘’
她那混浊的目光中尽是伤感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