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二大爷的初恋,纯属一个偶然。
那是1972年,几个叔叔参加学兵连修襄渝铁路去了。农业生产挣工分,便多由爷奶妇孺承担了。
那年我六七岁吧。记得是洋圩正在开花的时节,青黄不接呀!几乎家家吃不饱饭。二奶奶手巧,橡子面,榆树皮,芭蕉根之类的不是粮食的粮食,二奶奶都能变着花样做成饭吃。
那天是个饷午,太阳火辣辣的。二奶奶煮的橡子面搅菜团儿,饭好了,站皂角树下,手搭凉蓬朝村口张望,等二大爷回來吃饷午饭呢!
二大爷下地回來了,却不是他一个人。
只见他怀里抱着个伢仔,看不出男伢女伢,手里还牵着个光着脚丫的半大男孩,跟我不相上下年纪。身后跟着个背着婴伢的女人,高高挑挑地,涩澀地走着。
二奶奶看得直纳闷,这是哪坨的客来了呢?太远,看不清。拖着细伢,走的慢。
二奶奶等不急了,拽着我迎上去看个究竞。
走近了,仔細瞅瞅,不认识啊!二奶奶发问了:"这是哪家的客来了?"
二大爷眼圈红红地:"远房表妹,逃饥荒呢!"
"我咋没听你提起过呢?“
再看看女人,女人脸颊飞过一片红晕,嘤嚶一声: "嫂子"。便低下头,自个儿左脚搓右脚,似要藏住露出来的脚大趾头。
二大爷自顾儿抱一个拉一个前面往家走了。
二奶奶生就的豪性儿,也不多问了,伸手解下背带里的囡,天生的高嗓门又响开了:"妹子渴了吧?饿了吧?快跟咱家去,饭好了,等你們哩!"
我分不出个所以然來,只傻傻地跟在二奶奶身后,听她們呱啦些不大明白的家常话。
胡里糊塗地,只听得大概是高挑女人当家的去了,留下一伢二囡三个小伢伢,拖伢带口挣不了多少工分,清黄不接,出来讨口逃活命呢!
在村旁沟口遇上了下工回家的二大爷,早先认识,便接受二大爷好意,给伢伢讨口饭吃。
到了家里,二大爷已經给大点的两个伢盛饭吃上了。二奶奶抱着最小那囡,招呼高挑女人进屋。
高挑女人走到堂屋门口,咋也不肯进屋,扭扭捏捏地。二奶奶连拉带拽,拉去桌子跟前坐下。
高挑女人泪珠儿成串串落下來,哽咽说道: "嫂嫂热心肠,大哥娶你有福哩!“
二大爷眼圈又一红,钻进了厨房。
第二天,才听二奶奶酸酸地说: "我说老东西咋眼圈红哩,原来是人家当初的那个人呢!"
后來我明白了,原来那女人是二大爷初恋情人。
咋错脱了的?至今是个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