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是一种有耐心的动物。据说他们在地下呆上十来个月才有短短一两个月,羽化成蝉。鸣唱片段时光,然后交配,将下一代产入湿润的土壤中后死亡。
那一夜十分燥热。
有一只蝉,开始了它的鸣唱。寂静的深空中,独它一只,响亮清脆。它卖力地鸣奏着,丝毫没有疲倦。这声音荡开在无穷的夜中,搅乱了夜的凝重。
我很困,我渴望睡眠。而它卖力的表演惹得我丝毫没有睡意。
可偏偏在一刹那,那就是那一刹那,所有蝉齐鸣。千只,万只?我不知道,但确切地听到了它们。像海浪层层突起,扑叠而来。高声的领唱,低声的附和。节奏和谐,间歇中还有其他小虫的叫声,尖尖小小,像是小银铃。
就这样一浪浪,一层层,从窗外涌进来,从门缝挤进来,从天花板压下来。所有的空间,人耳能感触到的地方,都是它们的奏鸣。这声音饱满有力,涨满了小小的空间,在整个夜空的笼罩下,膨胀,膨胀。胀满我的耳道,胀满我的大脑,让温度愈发燥热,让夜空的几缕黑云愈发散乱。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它们要如此卖力地演唱,用尽生命全部的气力,在无人知晓的夜里,在无人喝彩的舞台上,没有疲惫,从不间歇。
难道只为宣告自己的到来?
在轻若鸿毛的生命中?
在注定要消散的世事里?
我困倦之致。却不希望它们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