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东父亲

小时候我有个非常好的朋友叫阿东,他的母亲是被拐卖来我们村的,后来生下阿东后,就逃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所以阿东从小一直和父亲生活在一起。

他在村上从小就是很多小伙伴嘲笑的对象,大家都叫他“野娃子”,也就是没有娘的意思,所以他很恨自己的母亲抛弃他。他从小学习也不好,上到初中就不想上了,经常在学校打架斗殴。有一次,把一个老师的孩子给打了,那老师不依不饶,告到校长那里去,校长最后被闹的要把阿东开除。阿东的父亲知道后,赶紧把家里唯一值钱的一头老黄牛给卖了,买了很多东西陪给老师,还给校长塞了一把钞票,又是不断给那老师、校长磕头,最后校长终于同意给阿东一个留校察看处分。

后来,阿东回到家里看到,自己的好友-那头自己养大多年的老黄牛不见了,赶紧问他父亲,老实巴交的父亲实话实话,阿东听父亲说老黄牛被卖了,气的脸发紫,和父亲大吵了一架,然后摔门离家而去。

阿东这一走,就没有了任何音信,没有和村上任何人联系过,也包括他的好友我。

终于十年后,阿东终于回村了。他回村那几天正好是过年那几天,我也回村过年了。我正好遇到了他,他穿着西装革履、开着奔驰,一副大老板的派头,看来,这十年他混的不错。

“阿亮,这十年来,我父亲过的还好吗?”看来阿东认出我来了。

“自从你走后,你父亲一直在寻你,他每年都到全国各地去找你,去过深圳、上海、北京、南京、杭州等,每到过年的时候,他就会回家,他怕你回家后,找不到家。”阿东听后泪如雨下。

“我父亲肯定吃了不少苦,我现在就是来接他跟一起去深圳生活的。”

我没有吱声,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他父亲去年去世的事情。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他。

“你父亲去年过年的时候去世了……”我语气低沉的告诉他。

“什么?什么?这怎么可能呢?我父亲他怎么去世的?”他双手用力的握紧我的两臂,声音有点嘶哑。

“去年过年的时候,有村里人看见有个人很像你,你父亲很惊喜,以为你回来了,就赶紧去找你,结果在过镇上一条马路时,被一个醉汉喝酒开车撞到了,不过那个醉汉也被抓了,判了型,现在还关在监狱里呢。最后,我们村里大家捐了一些钱,给你父亲办了一个葬礼,埋在了你家里的玉米地里。”我把阿东父亲去世的经过全部告诉了他。

他的眼眶里全是泪水,嘴里一直低声喊着“父亲、父亲、我的父亲”。

最后我把他带到他的家里。村里唯一的一个茅草房,其余的村人早都换上了钢筋混凝土房。

房门被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锁住了。

我让阿东等我一会,我回到家里,找到了一把一把油布伞和布包裹的锃亮的钥匙,回到了阿东家的房前。

“这是你爸爸很早之前给我的钥匙,他担心有一天你回来没有钥匙,这把油布伞也是你父亲让我看到你时,交给你的。”

看到那把黄色的油布伞,阿东再次泪奔。

“这把伞,是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的,是我父亲干了很多天活赚到钱给我买的。又大防雨效果又好,当时还有很多人羡慕我。”

“是啊,也包括我在内。”

打开门,房间里非常简陋,一张大木床、一张四方桌、二张小板凳,都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墙上挂着一幅观音送子图,就是很多阿东小时候的各种照片,这一定是阿东父亲想念阿东时挂上去的吧,然而这些照片中,没有一幅阿东父亲的照片。

阿东小心翼翼的吹去照片上的一层灰,把它们轻轻的揭下来,放进西装上衣里面的口袋里。

我又带阿东去了他父亲的坟地看看。


阿东父亲的坟上长满了一层草,现在都干枯了死掉了。

只听“噗咚”一声,阿东的双腿跪在了父亲的坟前:

“父亲,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和您生气,更不该一离开后,再没和您联系,是我的错,请您原谅您的不孝子阿东。”说完,他用力的扇了自己两巴掌。

看完阿东父亲的坟,我邀请阿东到我家吃饭。

在饭桌上,我问阿东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和父亲联系。

阿东苦笑着说:“我开始混的不好,不敢和父亲联系,当时也还在生父亲的气。后来从第四年开始想父亲了,就开始好好混了,从给人搬砖开始,到现在自己做房地产,总算熬出了头,才敢回来见父亲。”

我对阿东说,你父亲要的不是你的钱,他只是想见你一面罢了,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平安而已。

那晚,他住在我家,我们聊了好久。

第二天,他从车里拿出来一箱钱,要把钱拿出来分给那些捐钱给他父亲办葬礼的村人们,结果村里没有一个人愿意收他的钱。

阿东找了几个人,把他父亲的骨灰盒挖出来,他要带着父亲的骨灰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车影,我想他父亲的愿望终于实现了,终于可以一直和儿子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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