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夜战高家庄 恩收山南孤

曾越就看眼前明晃晃刀光一闪,多亏他练过几天功夫,情急之下往后猛退一步,伸手用手掌捏住了匕首,另一只手擒住了那人的胳膊;虽然曾越用的是比较安全的夺刀方法,但手上还是被拉了一道口子;那人被擒住还在使劲挣扎想捅,但身高体重都逊于曾越;曾越此时也顾不上疼,一使劲把那人扳倒,就往回使劲跑。

宴会上大家正吃着喝着,见到曾太爷着急忙慌地跑回来,满手都是血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顿时间宴会上炸了窝,曾越倒并不慌张,忍着痛冷静地说回来路上有人要杀他;话音刚落,就看后面那人已经跟着曾越追进宴会厅,接着烛光一看,那人又黑又瘦,看着是个寻常的农民,却满脸写着惊慌。

在场的徐家后辈们看徐老爷眼神指示,冲上去把持刀者按倒,堵住嘴不让他说话,直骂他说贺老二三天没吃药你失心疯了!就要拿家法办他,拿他手上的匕首割开贺老二的喉咙,好比杀鸡一样干脆利落。

曾越心想就算他要害我也得让我按照国法判了再说,,紧接着徐家人就围上来给曾越看伤赔罪;经刚才一吓唬,田顺张通也跟曾越一样吓的清醒过来,三个人一对眼神,觉得事情不对。曾越也不让徐家人瞧伤,扯了衣角的一块布给手缠上,张通一把将围观的徐家人推开,三人赶紧离席往回走。

走到半路就看见前方火光大作,三人暗叫不好,走到近前一看;整个高家庄园化作火海一片,高家的田地上飞舞着火旋风;而火海之中的,就是驻扎在高家庄园的通义军弟兄;原来通义军弟兄们吃吃喝喝正沉浸在醉意之中,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伙蒙面山贼就来攻打庄园,通义军们砍死几个,摘下面罩来一看,分明就是徐家手底下的人,不用问,准是徐家打算卸磨杀驴。

通义军的弟兄们虽然酒足饭饱带着五分醉,可到关键时刻脑子不乱,这不就是大晚上劫营么?老兵们赶快组织起新兵,打退了蒙面人的进攻;蒙面人见强攻不成,便要火攻,不惜把高家万顷的良田付之一炬;但通义军们都快速地撤出了庄园的房子,转移到了河边据守,又清出一条隔离带,让火苗烧不过来。

这边刺杀曾越不得手,那边攻打通义军不顺利,徐老爷彻底跟通义军撕破脸了,亲自站到碉楼上指挥战况;与之前田间的会战不同,此时此刻徐家军仿佛换了一拨人一样,佃户奴户们一个比一个凶猛,这些瘦小的田里人手持农具如潮水一般地冲击通义军。

通义军们背靠小溪,面向田埂,受到两面夹攻;哪怕隔着冬天的溪水,徐家军也不顾一切地趟过水来——田埂上的徐家军虽然无法靠近坚固而致命的长矛阵,但他们凭借地形优势站在田埂上用弓箭和石块不停地攻击义军们,义军们的火力要强大得多,但无可奈何临时迎战,没有带够足够多的弹药和火器,有些弟兄甚至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披上,在冬夜里仅着一件衬衣,单凭一身酒气吊着才不会被冻趴下。

有几个自作主张的新兵冲出了战线,冲到的田埂上;田埂上的徐家人被砍倒几个,但随后又接着填补上来,两侧的敌人抓住这个机会冲进了通义军的战线,将通义军的首尾切断。军中弟兄们喝得半醉又冻的半挺,四位头领不知死活,如今陷入劣势苦苦鏖战,不少兄弟们脑海里都情不自禁地想到,我军败了。

三个头领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他们不敢贸然穿越火海去与大部队会合,拿泥巴摸了脸互相倚着倒在一起装死,暗中看着通义军弟兄们作战,心里捏了一把汗。

就在此时,一个大汉跃上阵头,右手拿着一杆短矛,左手拎着一颗人头,众将士看得清楚,那大汉分明就是东方亮!拿人头分明就是徐老爷的!徐老爷的人头怒目圆睁,脸上都是血,舌头被东方亮拽出来耷拉在外面,极为狰狞可怖——东方亮拎着人头冲在最前头,敌军见了人头个个胆寒,被东方亮一戳一个全都放倒;他这手短枪使得极漂亮,又仿佛枪法又仿佛剑法,又扎又挥,愣是没人敢去近东方亮的身。

众弟兄们看东方亮勇不可挡,不愿甘于下风,唱起战歌奋勇冲击;徐家军看头领被杀,战意全无,高喊着老爷死了,老爷死了!一个个抱头鼠窜;刹那之间战局大调头,徐家众人此前的凶猛被山风一扫而空,当时就有跪下求饶的,杀狠了的通义军弟兄可不会管这些;那些个战败了的高家人混在仆户队伍中,此时也都反水追杀起落荒而逃的徐家人,田埂上的烈火刚刚被压下去,转眼就变成了一场不分你我的大屠杀。

眼看场面就要不可控制,曾越田顺张通三人赶紧来到军前,赶紧制止了通义军继续前进;通义军的弟兄们一看头领性命无忧,都松了一口气,这口气一松,顿时觉出冷来,浑身的疲惫涌上来,胃里的食物翻腾,脑袋里的烈酒作痛,不想再打打杀杀杀了。

田顺张通带着弟兄们走了一圈制止抢劫和杀戮,维持秩序;曾越赶紧好好处理了一下伤口,忙了一晚上到天蒙蒙亮才算把乱局安定下来。累了一晚上的通义军却不得休息,老百姓们把三位头领请到公庙中,黑压压一片老百姓对着三位头领磕头,请求青天大老爷为百姓做主;一路上虽然也遇到不少事,但这么大的场面曾越还是第一次见。

到了中午,从周围十里八乡又赶来一大堆村民,把郭家的地盘挤得水泄不通;周围各村镇的乡绅们都跑来给通义军献礼,有金银财宝有奇珍古玩,还有整车整车的粮食和牛羊;这些乡绅和百姓的诉求很简单,就是让三位头领代替两大家族,继续庇护他们。

田顺拿着地图盘算了盘算,这一下基本上把除了县城以外的所有乡镇都都盘下来了,两个半县域上百个村子都是有赖通义军保护,一夜间得了这么大地盘,田顺困意全无。不仅是因为高兴而兴奋,更是因为困难而发愁。

三位头领在高家庄摆下公堂先仿照国制处理事务,但背后通义军弟兄们一商量,可愁坏了;之前来到云泽,说实在的是为了躲避官军的打击,这一下地盘搞这么大就又会被盯上。虽然通义军掌握了上万人口,成了江北最大的势力,可府城里还有方镇涵的官军呢。云泽此地的税务和其他省份一样,在乡下是采用包税制,官府对一个地方的田产税务进行定额,然后由此地的地主统一向官府缴纳,官府其实不在乎此地的地主是良民还是土匪,只要能把税交齐了就行;但通义军是不可能给官府交税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交税的,田顺张通虽然是老兵,却也没当过什么大的官职,文化水平也就停留在能写读书不磕巴的水平,他们不知道怎么组织征兵,怎么建立一支能和官府对抗的正经队伍,曾越就更摸不着头脑了。眼下恐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眼下之急还是先救荒,曾越看过了高家和徐家的粮仓,里面的粮食足够老百姓过一个肥冬了,虽然今年天灾人祸粮食减产,可此前都是丰年,云泽依然年年闹出吃人的闹剧;说到底是因为方镇涵把云泽的包税订的极为严苛,一点余粮都不留,这个税地主们是不可能出的,只能从百姓身上盘剥;如今通义军不打算交税,老百姓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但若要供养一支正规军,这些还是不够。曾越下令开仓放粮,先把这个冬天给救济过去,然后把两家霸占的田地都还给老百姓,这就得慢慢搞了。

又休息了一天,曾越手上的伤情有些恶化,大伙商量说带曾越去府里看大夫,顺便也能探一探官军虚实。于是三人乔装打扮作行脚的客商,又招呼过来东方亮,让他给带路。

自打前日一战之后,东方亮立下大功可得了意了,顿顿牛肉太过奢侈,但每顿饭有肉有菜有酒要多少有多少管饱,大家对东方亮这个待遇没有不服气的,谈其他来都竖大拇哥。东方亮带三人赶了一天的路,渡过了紫江,第二天早上到了云泽省的首府棠州府。

棠州府是紫江南岸的几座码头发展而来,阳朝时期为了控制紫江中游航运,在此地设城驻军。棠州府外围的码头上还挺热闹,但城墙里面就冷清的多了,东方亮跟三位头领介绍说,城里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棠州归方镇涵手下大将王高展镇守,兵钱都由王高展一手代管,基本上王高展就是云泽的土皇帝,城墙里住的都是围着王高展吃饭的,因此街上看不到馆子,也看不到戏院,更看不到卖杂货的,只因为这些达官贵人们府里有做饭的厨子,有唱戏的伶人,需要什么货就直接让下人去别的城市采办然后顺紫江运回来,从来不需要上街。除了显贵以外,就是有些手艺人住在城里,像金匠、裱糊匠一类的,还有些僧侣、郎中等等就算是老爷们也有就近需求的职业。

众人在城墙脚下找到了一个又名的大夫,给曾越瞧了伤,开了几副药要曾越回去注意卫生勤换药也就完了,本来伤的也不重。到中午大伙肚子饿了,寻摸着好不容易进城了要不然开开荤吧,只是城里没有馆子,只好去外面码头的摊子上吃。

码头上的摊子都摆给是给纤夫脚力们,一大锅煮着,有什么往里放什么,交一份钱给一双碗筷在一边捞着吃,捞到什么算什么,肉片当然是最抢手的,但也都是城里吃剩下的被家里仆人倒腾出来卖给摊子的。

四人找地方坐下,但加钱要店家盛了一份带荤的,那四个也不是啥精致人儿,有肉就很满足了,吃着喝着聊着,听东方亮说云泽风土人情。曾越忍不住问他,那天他是怎么拎着徐老爷的人头跑到战场上的?

东方亮说,那天他瞧着主宴场上的饭菜比送到营地去的要强多了,他就舔着脸跑到徐老爷那边去吃,因为他一脸虎样,也没人敢去碰他。到开战之后,东方亮就在边上啃馒头观战,看到通义军陷入劣势,就寻思大半夜了,徐老头说不定先睡了下;仔细一观察,发现果然只剩下几个徐家的长辈在指挥,老爷子回去休息了。于是就来到老头休息的府邸,外面乱成一片了,没人拦着东方亮,他径直进去了,绕到后堂,蹬墙爬窗户进了徐老爷的房间,用随身的小刀把老头捅死了,人头切下来顺窗户扔到后院,然后自己大摇大摆地走到后院把人头装兜里带走了,然后混在村民里回到战团。

听的三位头领目瞪口呆,心说这叫什么手段?田顺心说这个东方亮说不定和郑钰能玩到一块去。正吹着呢,有一人来到桌前,问四位老爷们好。四人一抬头,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个少年向众人说:自己随父亲来此地经商,但父亲病重,花光了钱也没有治好,前天刚刚病死了,没有钱买棺材,也没有回家的路费,他还有一件做工极好的披风,如果四位爷看得过去就把它买下来,好让自己给父亲下葬了。

曾越一听,如果是真的那么就白给他点钱也不要紧。那少年把披风拿出来给四人看,田顺张通曾越不同这其中门道,但东方亮是吃过见过的主,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通,确实是好料子好手艺,扔到市面上能值不少钱,正琢磨着能不能不花钱把这披风搞到手,却被田顺一把抢过来。

田顺抢过来递到张通面前,两人脸色一变,对了对眼神;田顺掏出两块金饼,递过去,说这件披风你留着,看在你一片孝心的分子上,这个钱你拿去把你爹安葬了,也够你回家。那少年接过金饼,千恩万谢地走了。

东方亮刚要数落田顺,田顺张通就把曾越东方亮拢过来,低声说这个少年有些来头;那披风纽扣上的图案,是山南国王族的徽记,而且规格非常之高,只有山南国的王子公主们才配的上用;此前田顺张通二人在征山南的路上见过这个徽记,那一天伏虎关之战,山南王亲率大军伏击,此漫天山南旌旗飘圈都是这个图案,自己和张通绝对忘不了。

那山南国的王子又何以流落到此地,还要葬父?曾越说,说不定只是一个小贼从山南偷来的,说完又觉得不对,既然是小偷了又何必当东西要钱,继续偷就得了。田顺招呼大家赶紧地两口把饭吃完,要跟着那少年身后看个端详。

大伙偷偷摸摸地跟在那少年身后,就见那少年买了一好棺材叫人拉到郊外一处破庙,地上一个浅坑,显然是少年自己挖的。少年从破庙里抱出来一个老翁的遗体放到棺材里,把棺材推进坑,对着遗体哭了一通,把棺材盖上,然后一转身对藏在树后面的四个人说,你们出来吧。

四个人一惊,倒不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能发现自己——这几个人轻功一般,自己心里有数;惊的是要发现早发现了,为什么少年现在才点出来?四个人从树后草丛里出来,见少年手持宝剑已经出鞘,明晃晃亮堂堂冷森森,真是一柄好剑。

那少年说,莫不是几位见财起意,若是如此,这金饼不能换你们,命也不能给你们,你们若是要下手,可挑错人了,刚才不动手是怕街上人多误伤,现在几位可走不脱了。

田顺招呼大家先别亮架势,把自己这边情况一说,问那少年,他是山南卢家什么人。

那少年听听完田顺说的,就说原来是如此的缘分,就大大方方地说自己的确来自是山南卢家,不是别人,就是山南王子卢建阳;伏虎关一战伏击成军的就我爹山南王卢固,你要是想为伏虎关战死的弟兄报仇,我不拦着,只是要问我手里的宝剑答应不答应。

二人忙摆手,说自己没有这样的意思,兄弟们葬身山南的原因不在山南国,人家保家卫国没有错,错在我们这边将领不干人事,把兄弟们葬送了。只是堂堂山南国的王子,为何会流落云泽?这棺材里的就是山南王卢固么?

原来自从六子夺位战中,山南的阳朝遗族卢家被山南诸侯拥立为王,卢汉被方镇涵打败之后,山南叛军并没有被平定下来,卢汉之孙卢固继位继位,引来了第二次征山南;这一次卢固击败了朝廷天军,但卢固并不满足于做一个割据军阀,他想要重建山阳帝国,于是引来他手下各路军阀的不满,导致山南地区内战,逐渐发展为山南群雄各军互相征伐的战国;朝廷一来被卢固击败过一次,二来方镇涵威胁最大,没空理山南内乱,因此以交税为条件,册封了卢固山南王,让他自己折腾去。

经过十几年的努力,卢固基本上统一了山南地区,但天有不测风云,卢固被部下刺杀篡权;忠心的家仆带着少主卢建阳出逃,寻访各地宗亲希望能够组织起力量重返山南夺回王位,但都吃了闭门羹,一路上流浪到云泽,手下人跑光了,钱也花完了,至少下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也病死了。

棺材里躺着的就是配卢建阳走到现在的老仆,就跟亲爹一样,卢建阳不忍他暴尸荒野,因此当东西也要把安葬。

听完田顺有些失望,原以为能把他带走跟山南卢家换一笔钱,谁知道山南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堂堂山南王太子竟然流落到这里来了。三人搞清楚之后觉得卢建阳没有价值就走了,卢建阳自己不土给棺材盖上,一直忙到日落西山,才算把老仆给安葬了,又哭了一通,觉得又饿又冷,要去街上找点吃的。

卢建阳来到路边找了个棚子坐下,要了点饭菜,吃着吃着看着外边雪花星星点点地洒落在江上,觉得人生无依无靠,下一步不知道要去哪里;愁上心头,也不管那么多,卢建阳就又掏钱要店家上酒,心里难受就想喝酒抒发,喝醉了就回破庙谁,凭自己的宝剑和一身功夫了也无妨。

吃着喝着天黑了,卢建阳晕晕乎乎地觉得这酒劲真大,没准是棠州府的特产;卢建阳的剑解下来放在桌子上,剑鞘上雕龙画凤又有珠宝镶嵌,就有周围人想要把玩把玩;卢建阳也不在意,就让他们看,就让他们摸;就有个码头上的地痞把玩宝剑,问东问西,问的卢建阳不耐烦;那地痞问了几句一转脸,拿起宝剑就别在自己腰上,起身要走。

卢建阳一看这哪儿行,马上站起来要打;却想不到刚一起身就被周围人按下,卢建阳还搞不清楚状况,心想就你们几个草包哪够我打的,就要运功打人,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一边挣扎着一边被人按倒在桌子上,旁人就开始翻他口袋,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抢走了;卢建阳心急,嘴上喊着却喊不出声,身子使不上劲儿,心说自己酒量还行,怎么才喝两口就醉了?挣扎着冲出去,却摔在地上,正纳闷讷,砰!中了一闷棍,眼前一黑便昏过去。

睁眼醒来,卢建阳看自己被困在柱子上,眼前一片昏暗仿佛是在船舱里边,自己外衣被扒走,只剩下里面的单衣,船舱底下又湿又冷,卢建阳是给冻醒的。他一醒来就大声喊,不一会甲板上来人,来了个船夫模样的人,上来就对卢建阳一顿拳打脚踢,叫他闭嘴。原来那店家看卢建阳孤身一人又带着不少值钱玩意儿,就在酒里下了蒙汗药,趁卢建阳神志不清的时候把东西扒光了,再把他卖给码头上的船老大做奴工。

卢建阳在船上挨揍又挨饿,饿了两天把他放出来,他也没力气打人了,两眼饿的发光,丢他俩黑馒头给他吃,然后就让他干活,稍有慢怠就拳脚相加,晚上就关回加班下面;卢建阳几次想打回去,奈何一直吃不饱又空手,船老大的鞭子是一鞭赛一鞭的狠辣,打得卢建阳浑身连疼都喊不出来,受的伤没愈合就由绽开,又染上了风寒活都干不动,卢建阳心中有狠,想不到山南王太子居然就交代在这里了,有心死后化作厉鬼缠着船老大,但又觉得连做鬼都要待在船上,那真是说不尽道不清的委屈。

原先高家在江边有个码头,是往来客商转运的重要节点;通义军打下地盘之后,就想派个认字的去管码头,挑来挑去也就东方亮上过私塾,就把码头扔给他管。这一天东方亮正在码头上巡视,在找机会敲诈停泊卸货的客商一笔。看着看着不对劲,那条船上卸货的船工怎么看的那么眼熟呢,好像在哪儿见过,就凑近了看看。

来到近前,那个船工搬不动货物摔在地上,正喊疼呢,东方亮上去把那船工扶起来,一看正脸,乐了,这不是小王子嘛,就开口问,怎么了?在这攒路费呢?

卢建阳一抬头看到这不是那天那四个人中的,张嘴想喊救命,却下意识地想到鞭子,张了嘴却不敢喊,腿肚子哆嗦;那边船老大骂骂咧咧地就过来了,一把将卢建阳推倒在地,跟着就是一通鞭子。

东方亮见此情景大概是搞清楚怎么回事了,不紧不慢跟上去,找船老大搭话,掏出帐本,问船老大说这个账算的不对,你们这条船少给钱了。船老大一愣,说没有啊,给东方亮数了一遍,没少给啊。东方亮扒拉扒拉算盘,其实他不会用算盘,瞎扒拉,然后说这里那里少给钱了,伸手就管船老大要。

船老大看他扒拉算盘,明明就是瞎算,哪儿能认这个帐,就跟东方亮吵起来,说别不识好歹,回头让李二娘知道了没你们好果子吃。

东方亮理他这个,说我连我二哥都不怕怕她个李二娘?你把她喊来当时就给她船凿沉,必须打她脸!两边一吵起来,双方的人就要围上来打群架,这里是通义军的码头,船老大还不想死这么快就赶紧拉住手下人不要打起来,就要回船上;东方亮给他拽住了,说你这条船上养船奴李二娘可知道?

船老大慌了神,忙问证据在哪里;东方亮就指卢建阳,说这是我侄子,连我们东方家的人都敢惹你是不想混了,此话一出,卢建阳在一旁看清楚形式了,应声就管东方亮叫大伯;船老大心想你们东方家不是十年前就败光了,跟谁冒充大以巴狼呢?还有这小子不是姓卢么?哪儿冒出来的亲戚?

无奈何心里有鬼,船老大忍气吞声,说不知道这小伙子原来是江北东方家的子弟,他自愿到船上打工,自己实在是不知道,平时怠慢了一些;卢建阳这能放过他?一五一十地跟围观群众把来龙去脉一说,当时就给船老大拆台;此一来,船上的其他奴工也跑出来诉苦。

船老大这下辩解不得,赶紧给东方亮跪下,哭着求东方亮不要把此事告诉李二娘,多少钱他都愿意掏。东方亮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就叫人把他船上所有东西都给搬空了,船老大看着船上不剩啥了,求东方老爷给条生路。

越求东方亮还有有劲,给条生路啊,好啊!那除了生路以外什么什么都别留给他,就下令把船给他烧了——刚好今天天气不错,也回暖了,水也不冷,你要不然游回去吧。船老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脚踹到水里去,东方亮又交待说,你啊赶紧游,我看不见的地方,哪儿上岸都可以,我看得见的地方不准上岸。

船老大还不肯游,看见东方亮抬出火铳来点上就命都不要地往外游;东方亮心眼蔫儿坏,叫人撑小船跟着,自己拿个千里镜盯着,他敢上岸就给捅回去,他要是累得游不动了,就给救上来吃点喝点,身子暖和了再扔下去。。。。

卢建阳心想这个大伯喊得不亏,正好也不知道上哪里去,就恳求东方亮收留;东方亮非常乐意,一口一个乖侄子就把卢建阳收下来,小王子也好奇,问李二娘何许人也,东方亮说不必在意,就一个寡妇娘们而已;几日后,田顺曾越来到码头巡检,看山南王太子管东方亮叫大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批评东方亮胡闹,要请卢建阳到大营去,总归多一个识字的人做参谋也是好。卢建阳却不愿意去,愿意留在大伯身边报恩,东方亮闹他不过,只好“派”自己的“亲侄子”去大营呆两天,给仨人出出主意。

卢建阳到大营之后,三人发现真是来了救星;卢建阳自小跟着父亲南征北战,战场经验并不弱于田顺张通,在大规模作战指挥和军事组织方面甚至比田顺张通更胜一筹,尤其是山南战乱数十年,卢家能凭借一府之地在乱局中生存下来,就是依靠优秀的动员和防御体系,西京府著名的九里十八城就是卢家两代人的心血之作,号称是无人能破的坚城。

卢建阳首先提议通义军把大营从高家庄园迁往别处,他找了一处易守难攻之处建城堡,并亲自设计指导,三人在一边看的连连称赞;其次卢建阳让通义军征兵,进通义军当兵,三餐管饱还发月钱,各乡各镇的男丁们都挤着要进通义军当兵;当然不能全让他们当兵,征兵处设有考核,身强体壮有精神的才能进通义军;稍次的一些,就把从地主那边收来的田地管不过来的分给他们耕种,每个月三次操练,平时耕田,有需要的时候随军征战,收成都归他们自己,大部分装备也由他们自己承担,这是屯田兵;屯田兵再加上通义军派下去的将官,就是各地的保民衙门,也要带村民们操练,这样一来村民有热情也有能力去保卫自己的田地,也不再惧怕流寇山贼,一旦有需要,民兵也能上阵杀敌。

这一天大伯带着大侄子正在码头上忙;为了过个肥年,码头上各行各业往来客商也都加班加点地干活,而且经常有大船经过,载着金银珠宝和各种建筑材料,问他们才知道,原来方镇涵要过六十大寿,要在威江搞大场面,这些都是要运到威江去的;不过方镇涵手下的船算是官船,不停靠这种野码头,就算它们停东方亮也不敢收钱,相反还要为这些官船送上水饭。

卢建阳正帮东方亮指挥码头上的劳力干活,正忙着就听水边劳力们大呼小叫,纷纷往岸上跑;卢建阳感觉事情不对,劳力们嘴里喊的云泽方言听的似懂非懂,但也知道有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让手下人去瞧警钟。

码头上驻扎着维持秩序的通义军弟兄,警钟一响,兵卒们就抄家伙赶来;东方亮刚在窝棚里感慨大侄子懂事让人省心,就赶忙放下茶壶跑出来看是怎么回事,问卢建阳,你没事干玩那玩意干嘛?

卢建阳一指江面,说大事不好;东方亮一看,就见江面上黑压压一片都是舢板船,正往码头来。正感慨哪儿来的这么大商队,这得赚多少钱——就看船队靠了岸,穿上下来一个个都不是善模样,披发的、纹身的、缺胳膊少腿拿木头顶着的,都拿着兵刃,气冲冲地往岸上来。

东方亮赶紧命手下人往内陆集结,码头后方有一个木栏围成的临时阵地,先让老百姓和客商躲进去,通义军们枪上膛刀出鞘在阵地布置好防御阵型;就看水贼们陆续上岸,黑压压一片盖满了整个码头,小小的码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往少了说也有一万多人。

驻扎在码头的通义军不过二百余人,面对眼前的万余贼众,卢建阳检查了一圈防御布置,然后让众将士安心,对方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一定要众志成城坚守阵地;接着让人骑快马去大营搬请救兵,让田顺把所有兵力都动员出来赶往码头支援。

一艘大船靠了岸,上面下来一轿子;轿子由八个着甲的武士护送,武士身上穿的官军的铠甲,只不过是混搭的;要带上挂着花花绿绿的布条,云泽的黑道为了炫耀武功,会把打死的官军衣服撕下一条系在腰间做战利品,那八名武士腰间的布条都快凑成战裙了,每个人手底下砍过至少有不下五十颗官军的人头。

武士护送轿子来到通义军的阵地前面,卢建阳让大伙不要开枪,对方是敌是友尚不清楚,不要轻举妄动。就看轿夫把轿子放下来,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轿子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是谁要打我的脸,凿我的船呀?

东方亮一听就骂出口了,无可奈何地就探出脑袋说:呀,我当谁呢,李二寡妇来了啊!也不打声招呼,我也没准备,家里没打扫打扫,太不好意思了。

有那轿夫那天在现场,就跟轿子边上嘀咕就是东方亮这孙子说的,轿子里的女人说她要看看。于是武士撩开轿帘,请出轿中人。卢建阳这几日已经了解过云泽的风俗地理,知道江南湖区有一个云泽人人闻风丧胆的女水贼叫做李二娘,于是心想八九不离十就在眼前了,就看轿子里出来一个女子,年纪不大二十岁上下,长相寻常,穿着朴素,身材结实有力,一看就是经常干农活的,与平常富农家的女子没什么不同。

但她却不像满脑子只有眼前一亩三分地的普通庄家女那样眼神空洞,她的眼神让卢建阳不敢相对,看了两眼,卢建阳不由自主地就把头低下去了。

躲在后方的老百姓心里叫苦,东方大人嘴边没个把门的惹了不该惹的主,这下招来了女魔头,,带着水贼围得水泄不通,这下我们可无有命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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