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2018年7月17号,我第N次走进了湘雅附二准备接受我的第五次化疗。
当我走进外科楼A座一楼大厅的时候,近十个进出院事物办理窗口早已排上了一列列的长队,而那会只开放了两个窗口,其它窗口都立着“暂停办理业务”的牌子。
我自作聪明地站到了人数相对很少的一个未开放窗口前面,我想再过十分钟就八点了,稍微等会就可以等到工作人员上班很快办理完入院手续了。
大厅沸沸扬扬,来自四面八方的病患或是病患家属彼此闲聊着热络无比,仿佛已经认识了许多年。当然大家的说话内容大多都是围绕着“都快八点了,工作人员怎么还不来上班”的话题展开的,言语中透着焦急与无奈,尤其是跟我一样等着办理入院手续的人。
在湘雅,病患们总是面对着一床难求的窘境,历经遥遥数百公里的路途奔波赶往湘雅,却因没有床位而无法入院蜷缩在医院大门外无声叹息的可怜人常有。
大厅之内,我总能听到病患或是病患家属不耐烦的抱怨甚至是粗俗的谩骂声,我也总是看到窗口内工作人员冷若冰霜的脸,听到她们对着窗外几近吼叫的说话声。
我只能说,大家都不容易,太阳很多时候被云雾遮挡着,让我们看不到阳光,而生活很多时候也是这样的。
我跟其它三两个人纹丝不动地站在那个未开放的窗口前面,我的眼睛盯着那块“暂停办理业务”的牌子,一脸的嫌弃。约莫十五分钟后,从旁边窗口里面传出一个声音冲我们喊着:“那两个窗口九点才上班。”
我们几个人于是立马四散,站到了其它的长龙后面,而我那会真是想拿502胶粘上窗口内传出那个声音的两片红唇,顺便甩出两字:“我靠。”
无奈地我成了长龙后面的小尾巴,往前挪一点点都艰难,而正在我心里焦灼不已的时候,又有一个声音,一个让我爱死了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交钱的去那边窗口,我深悟“那边”的意思,上回办出院时,我目睹过同样的套路。
于是在别人听闻着那声音尚一脸蒙圈的时候,我三步并做两步跨到了靠近大门的夜班交费窗口处,在两分钟之内办好了入院手续,然后悠然走向电梯处,一边还不忘瞅一眼那一条条长龙,心里唱着“太阳出来啰喂,喜洋洋啰喂”。
十楼,乳甲科,医生帮我安排好了床位,护士站给我做好了入院情况的基本登记,换药室温情的护士小姐帮我换好了PICC置管膜,忙完这些已是上午十点,而我的小身板也开始感觉有些累了,但我还不能停下脚步,因为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完成。
一个月前,医生强烈建议我去病理科做个Fish检测,结果呈阳性就需要做靶向治疗,阴性则不需要。当时我问了医生做靶向治疗的费用,医生说需要注射一年的赫赛汀,二十一天一次,总费用大概七八万。
我知道有乳腺癌救命药之称的赫赛汀虽然已大幅降价而且也已被纳入医保,但即使是这样,一年的治疗费用于我也是经济上的无力承受之重。但我还是在两周前选择了做Fish检测,我想自己至少有必要知道自己的Fish检测结果是阴性还是阳性。
去到外科楼B座的病理科医生办公室,我拿到了Fish检测结果,我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地问医生:”医生,这结果显示我需要做靶向治疗吗?”
医生很随意地回说:“不需要做靶向治疗。”
而医生最关键的那个“不”字我楞没听出来,于是又壮着胆子弱弱地问了一遍:“医生,你才说的是……?”
医生将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声音里有几分失去耐心了,“不需要做靶向治疗。”
而我却感觉自己听到了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我有些激动地大声跟医生说了谢谢,转头出了医生办公室,我的心里仿若卸掉了千斤重担,我的脸上满是笑意,对着空气我都想大笑,但我不敢放肆,怕人家笑话我神经病。
这两周以来,我每天纠结在Fish检测结果会是阴性还是阳性,纠结在是阳性我该怎么办的问题上,心里感觉很有些惶恐。
而现在我终于不必担心这些问题了,我想老天还是怜我的,它不想我再承受那么多的折磨,它怜我孤单一人面对艰难的生活,对老天我第一次充满了神圣的敬意。
我也想感谢生活,虽然它赐给了我许多的磨难,但它真的不只是愁云惨雾,在我一次一次面对它带给我伤害的时候,它也还是赐予了我阳光。
下午两点,我开始了打化疗药,四个小时后我得到了解放。这次换了药,而且较前四次药量少了一半,医生说反应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大,这也是令我颇感安慰的美言一句。
此刻,我已办好出院手续,走出湘雅附二的大门,准备坐拼车回株洲,下午上班给小屁股上课。外面的太阳很大,温度很高,但这火炉般的天气并没有影响我的心情。
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好起来了,我的心态一点一点地乐观起来了,我想我的明天也会一点一点地好起来,因为我真的相信,生活不只是愁云惨雾,它也会赐予我们阳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