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买了望远镜等设备后,我的夜生活变得津津有味,但白天的日子却倍受煎熬。主要是老板宋死猪搞了许多促销的幺蛾子,弄得我们卖车的业务员非常难受。他让办公室打印出一本本《传奇四s店营销策略》、《传奇四s店规章制度》,哪一项都能把人捆死。我感觉自己像被人抓来的野猴子,绳捆索绑的,用鞭子抽打着,告诉你该怎样怎样,不能怎样怎样。
宋死猪脑壳半秃,脑门油光铮亮。他当过十多年的兵,老是把我们当小兵要求,按部队那套进行严格管理。他人比较自律,自律得有些变态,原因是:每天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去爬一遍四s店前的山。那山我刚来时也爬过,上山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崎岖蜿蜒,很难走。可这宋死猪却每天雷打不动地去爬山,除非出发不在本市以外。他不胖,身体挺棒,但因为脑门秃,还贼亮,两只蒲扇一样的大招风耳,活像《西游记》里那个现了原形的猪八戒,所以我背后给他取名“宋死猪”。可是不知怎的就传到他耳朵里,可能是他的亲信告密,然后就经常给我穿小鞋,拿捏我。我就像被猫抓住的老鼠,被戏耍得团团转。我恨死宋死猪了。每天下了班,我长长舒出一口气,在心里默默笑道:“拜拜,明天见,我亲爱的宋死猪!”
骂完我浑身轻松,想起来“情人”也该回家了吧?一天不见,我非常想念她。每天晚上偷看她,成了我生活中的重要一部分。要是她迟回家,或者通宵不归,我担心地睡不着,一次次摸黑朝她家阳台偷看,直到她熟悉的身影在房里晃悠,我这颗心才彻底放下来。
那天白天被宋死猪骂了,我心里非常郁闷。原因是他给我们每个小组制定了一份卖车任务,任务还分解到每个人的身上。我的月度任务是四十五台,而且保证每台都有盈利。结果我同学来买车,马上到月底啦,我差不多快完成任务了,老同学也来给我捧场,我一高兴就送给他一套车饰。那是一套真皮座套,包括方向盘套和座套。其实价值也不高,进价也就六七百元的样子,不过卖给顾客是一千元。老同学喜滋滋按上新车套开走了,我却被宋胖子凶了一大顿,骂我“坑人,拿老板的东西为好人”。这可是冤枉我,因为车饰出库单上如果老板不签字,员工要承担进价。那么按规定,送车饰从我工资里扣除,就和老板几乎没有关系,但他却怪我事前不请示,事后不汇报,竟然让财务科双倍罚我款。我越想越气,真想潇洒地辞职不干了,但想想找工作不容易,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下午一下班就慌忙逃脱魔爪。
在公司我是他妈的孙子,回到家我就是山大王,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一打开门,我第一件事就是趴窗台上,躲在窗帘后,从望远镜里偷看她。但过了好一会,她才进门,打开了灯。灯光亮起,照得屋里明晃晃的。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我心情无比舒畅。她能全毛全翅地平安归来,我心里也就随之踏实了。
看见她开门进屋,雪白的小哈巴狗就蹦跳着迎上来,摇着短促可笑的小尾巴。它有一颗圆圆的狗头,亮晶晶的一双狗眼,蓬松的雪白绒毛,老远就能看出来很柔软。她俯下身,温柔地抱起小狗,跟它说了几句话。那样子就像妈妈下班回家,看见了亲爱的孩子似的。我看着看着,心里竟然充满了温柔和甜蜜。
但令人奇怪的是,尾随她大踏步进门的竟然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我一看见有男人入侵我的领地,心里非常郁闷。我调整焦距,把光圈罩在他脸上。等那人的眉眼和五官被放大后,我惊呆了。
——因为那个半秃头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是我的老板宋平,外号“宋死猪”。对,就是他,他凶了我大半天,到现在我心里还很生气呢,怎么会看错呢?那贼亮的脑门,头顶稀疏的头发,大招风耳,这不都是宋死猪的体貌特征吗?
我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望着他们。一进屋,他们就亲热地搂抱亲吻,看得我几乎要吐出来。我的“情人”,她竟然是我老板的“情人”?觉得不可能啊!
宋死猪原来有一个老婆,是患难时期的青梅竹马。后来他成了大老板后,连开了几家店铺,两人就离婚了。他现在的老婆是小三转正的,叫苟娜娜,年轻貌美,在城西的店铺当老板。听说,城西店的所有收入都归她管理和支配。有时候两个店里调车,或者搞促销活动时,她也来过。同事偷偷指点,小声着说:“看呐,宋平的二老婆!”那时候我就把她认清了。我敢保证,我的“情人”不是苟娜娜。
就在我奇怪地瞪大眼睛盯着他们时,仿佛为了解除我的疑心,宋平从背后抱住她。她怀里抱着狗,他抱着她。她身体后仰,美丽的身子以一种难受的姿势半靠在他胸前。我恨恨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场电影的特写镜头。
好在她掰开了死猪的爪子,然后系上围裙去了厨房。这时我才感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慌忙烧开水,泡了一盒方便面,一边吃一边透过镜头偷看他们。
不一会饭好了,她解下围裙,和宋死猪一起吃饭。距离有点远,具体细节有些看不清,但我却深信他们俩的关系匪浅。
果然不出所料,饭后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然后先后去洗澡。“情人”像一个出浴后的杨贵妃一样千娇百媚,却被一个可恶的怀抱吞噬。他恶心的样子跟在公司截然不同,此刻他就像一个发情的嫖客似的,做出一系列疯狂大胆的举动。我愣怔在那里。
他们表演够了,然后相互搂抱,亲吻着,去了卧室。我看完这一切,像活活吞下一只苍蝇一样难受。我知道偷窥是可耻的,但我却像吞了鸦片一样喜欢上偷窥她。
晚上,躺在床上我睡不着。我千万次想象着他们在卧室里颠鸾倒凤的场景,心里异常压抑和难受。无缘无故地,我哭起来,哭得难看又丑陋。我从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老婆被人撬走了,而那个人不是别人,却是我的老板宋死猪!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真想操起一把尖刀,把他那具臭皮囊给我刀刀凌迟喽!
第二天上班我没有精神,开早会时,宋死猪慷慨激昂地讲集团策略,分析当下形式,大有“指点江山,舍我其谁”的架势。我厌恶又恶心,出奇的是,竟然睡着了,还发出均匀的鼾声。这下捅了马蜂窝,宋死猪气得脸色难看,让人把我推醒后,然后把我骂了一顿,又罚款五十块。我暗暗心疼,她妈的,老子的一张绿票子就这样飞走了。
为了使心理平衡,我把宋死猪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天。我为“情人”感到不值,但也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件事:莫非,“情人”真是宋死猪包养的情妇?
我决心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