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小和尚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调戏道:“我可是有目的的哦。”
“你说,我听。”她莞尔。
“不如,别杀了,他是我师父的师父,而且你也打不过他们,就跟我走吧。”
“去哪里呢?”
“上次说过了,现在再说一次的话也没关系你听好了。去找我的父母,明媒正娶,三媒六证,把你娶回家。”他伸出手。
她说好。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些吗?赶紧跑吧!”老和尚拉着二人,落荒而逃。
知府家中
“报!法场失守,打南边来了两个和尚将罪犯劫走。我方伤亡十人,需要增援!”来人正是那个演讲者。
“不必了,让他们去吧。”知府摆了摆手。
“可...贼人不除,难以平众怒。”
“没什么可是,世人最善于忘记,明天太阳还是太阳,江南还是江南。你退下吧。”
“大人!”属下踉跄起身,意难平。
“我就吃个亏又能如何,勇救眷属这种美事,咱们还是别去破坏了,出去吧。”
知府忽然笑了,躺在床上,他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当年进京赶考时夜宿空房那天晚上,他一袭绿衣独自习书,身旁有具尸骨,他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归宿,包括野鬼。所以在房前将她埋下,大雨倾盆,他挖呀挖,夜雨模糊,好像是有个女鬼在他眼中飘飘荡荡,他说祝你早日超生。
“也祝你们早日超生。”知府举杯,敬法场。
江南城外是江边,小和尚手撑着膝盖,吭哧吭哧喘着粗气:“不行了不行了,实在跑不动了。”
老和尚一脚蹬过去,踢得他人仰马翻:“还说我半途而废,看看你,逃跑都坚持不下去。”
婉儿“别跑了,压根没人来追咱们。”
“你师父对你真挺不错的,你杀了他家十条看门狗也能忍”小和尚说。
老和尚“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走的,这段因缘算是彻底了结了。”
小和尚“过了前边大河,听说对面是蜀郡。”
老和尚“欲济无舟楫,他地藏菩萨的。”
正骂着,有人风尘仆仆过来了,是那个菜场煽动别人情绪的人。他一瘸一拐,提溜一把刀,指着三人,说要杀了他们。
老和尚“我们无仇无怨,何以生死相见?”
那人:“你杀我十个弟兄。我不灭你,天理难容。”
老和尚“实际上,我只杀了三个,剩余七个都是这位姑娘杀的。”
婉儿“加上你就是八个。”
“受死吧!”那人一刀挥出,劈到了江边湿润的土地上,三人毫发未伤。
小和尚莫名有点悲哀:“你看你,说话那么厉害,荧惑那么厉害,偏要学人报仇,结果现在刀也没了。这下好玩了吧。”
“对哦,话说回来,你不是最看不起报仇的人吗?”婉儿附和。
那人只顾捶地嚎啕。
老和尚怜悯:“莫再刺激他了,丧家犬的模样使人同情”
“他不是挺会说的吗,他还揪婉儿头发来着,他现在怎么不横了,我问你,你现在怎么不横了。”小和尚蹲下身,温柔地摸他的头发,问。
“你们真的是一群疯子。”那人往地下啐出一口血,鼻涕粘在眉毛上,说。
小和尚平静回话:“我们可不是疯子,我总认为你们才不是正常人。”他随便捡起两根树枝,说:“兄弟,就这么给你说吧,你看我手上拿的树枝,比一比,不一样长吧。”
那人一把拍开“你们和尚都有病,有话就说,非要打个比方,不觉得尴尬吗。”
小和尚“得,你这一手把我思绪都打乱了,我还怎么说。”
“你瞧瞧你们自个儿,都是些什么人,俩和尚加一疯女人,能干出什么好事!我今天杀不了你们,你们就快把我杀了,我看着你们都难受。”
小和尚“我们到底干啥了惹你这么不待见。”
“我痛恨不守规矩的人。”他扶着自己受伤的肩膀,颤颤巍巍站起来。
江边浪水滔滔,也掩盖不了那人的声音,他捡起刚才小和尚拿在手里地树枝,干脆折断,说:“你们,太放肆了,放肆的人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世界是我们这样循规蹈矩的良民所辛苦建立的。我们听话,服从上级每一个指令,不偏不倚,端端正正,费尽了力气才将和平友善的环境创造出来,懂吗?”
“好好好,我尊重你的劳动,你是对的,我们是错的。行了吧,快回家吧,你老妈在等你吃饭,她还给你留了一个大鸡腿呢。”小和尚无奈。
“我在问你们,为什么如此放肆?”
“你管我?我想怎样就怎样。”
“可是你们却伤害到了别人,就像我们这种守规矩的人。我知道遵从和接受在你们看来是懦弱者没有主见的体现,但是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的想法搭在大多数共同的目标和方向上呢。”
老和尚听后摇了摇头:“你这个问题我们在路上的时候就讨论过了,究竟是随大流好还是坚持自我的活着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无论选择是什么,都是你最自私的趋向。”
那人呆呆地问:“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管你是选择要跟随大部队,还是恪守本心的偏执狂,权衡下来的结果都是符合你自身的需求的,明白吗,所以我说,天底下其实没有自私的人,或者说,天底下都是自私的人。当然,我说的自私与你的意义不同,那是更广泛的,一种可以被解读为照顾自己的,理所当然的情绪。”
小和尚晃了晃那人,说:“再给你说简单点吧,你所有的选择,其实都服务于自己的想法,这可能也是你口中堂而皇之的大义,为民为朝的忠贞。但,这些大义啊,忠贞啊,守规矩啊,同时也是你内心最赤裸裸的价值观体现,所以你看,其实我们都一样,只为了自己。”
“放你娘的屁,我想的是让大家过上安定美满的日子,而不是像你们一样劫法场,杀人,抢命犯。我们大多数人都想安生的活着,这就是江南的民意。而你们背叛了民意,理应枭首示众。”他说。
小和尚怒了:“只要是民意,就是对的吗?大家赞成的事,就是对的吗?凭什么你们容不得,我们就理应去死?”
“因为,道理这种东西,本来就专属于大多数人的。”
“所以就处死我们吧,只是想报仇却未遂的女刺客该死,谁让她要索命的对象是知府老爷。只是想救人却于你无害的和尚也该死,谁让他们打死了你十个兄弟。因为是民意,所以就是对的,只要大多数人想我们死,我们就该去死,我们该被缠在架子上挨火刑。因为是民意,所以使用暴力也无可厚非对吧。”小和尚问。
“没错,道理就是用来约束你们这些桀骜不驯的恶魔的。”
小和尚扯出旱在地上的剑,不耐烦地指着他:“开什么玩笑?真正的恶魔,正是你们所谓的民意,是坚信自己就是善人,理应拿出正义的姿态痛扁那些落水的狗,是高高在上唾骂那些与你们不同的人,事后却又怜悯他们的不同,祈求天下再无这样的不同,并以此训导别人万万不可越矩,永生永世在舒适圈里照纲照理的活着罢了。你们所谓的道理,就是容不下,接受不了,你们才是可怜的人,你们才是最坏的笨蛋。”
小和尚叹了口气,觉得这样说话很是无趣,把剑又丢了:“但这世上,总有些人眼里容不下沙子,虽然这些人也许心中并不存在可以为之坚守的信念,却仍然愿意理解并且乐意伸出手搭救落在你们手里的狗。”他拉着婉儿的手,很紧。
“要是民意判以我们死刑那就判好了,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场杀死不合群之讨厌鬼的江南人民运动,为了给自己人生解闷的,表彰自己听话明事理的运动。然而我会告诉你的是,真实的公理,并不是你们的情愿,并不是所谓的民心所向,而只是你要杀我,你躺下了,我却站着,我是胜者,胜者就是正义。”
老和尚抠了抠头:“侯喜给的鸡汤如此管用?居然还有提高组织语言能力的奇效。”
小和尚耸了耸肩,显摆自己牵着婉儿的手:“都是虚的,除了爱情的伟大。”
那人哈哈大笑:“真伟大啊,好一出英雄救美,为了满足自己内心,毁坏别人的家园,再一番对自我叛逆行为的歌颂,美其名曰是成王败寇,是胜利者的正义。你说我们是站在高处,那你们呢?你们给自己垒出了名叫自由挡箭牌,不管外界的什么束缚,抨击,同化都一一让其溃不成军,你们是独一无二的,你们都是不随波追流,不盲从的英雄。”
“让你见笑。”小和尚眯着眼睛。
“可是咱们立场不同你知道吗?我追求的有悖于你们追求的,其实这种矛盾无所谓的,你做你的英雄,我做我的良民,像你说的一样,各取所需,不相往来,这样多好。但你们闯入我们的地方了,却又不按照我们的规矩行事,这叫不尊重,不尊重自然会引起不欢迎,何况你杀了我们的人,这是实打实的人命,以牙还牙不也是你们酷爱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吗,所以我理应拿回来,就是这么简单。请再也不要美化你们的行为,也别想试着说服我了,你我之间该有个结果,这个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婉儿赤脚踩着细沙,江风很凉,撩起了她的乱发,她没有过多动作,说“你早该死了。”
她说“仇恨是不讲道理的,同时也无关自由,阶级,规则。它是一方与另一方的关系,不能上升为前面说的这些论调,你们都错了,因为你们只是愤怒,而不算仇恨。”
江面遥遥可见行舟,舟上有老翁撑杆而渡,朝这边驶来。
婉儿对他说:“我答应了小和尚要随他走,你也回去吧,不是一定非要你死我亡。这位老和尚曾经告诉过我,那个想消灭的人死了之后呢?我当时没有想过,正如现在的你不会想这种问题,你现在一心想着杀我们,对所有的劝解,分析一概抵制,但我还是想劝你,回去吧。你品尝不了我的痛,我也不能感受你的快乐。回去以后你会发现,人生大多数时候不是和别人抗衡,诏安,争论对错,而是真正的认识自己。有些人通过走路,有些人通过安定的居住,所以回去好好稳当平安地活着吧,我们也该赶路了。”
她迎着江风,张开双臂:“你有你回家的路,我有我杀人踌躇的路,至于对的路,皆大欢喜的路,这样的路真的没有。”
那人抠着泥土不说话,而船已经上岸了。
“四位要过江吗?”老翁蓑笠打扮,酒糟鼻,小眼睛,脸和碳一样黑,牙比雪还要白。
老和尚首先上了船,坐下去说“只有三个,那个瘫在地上的人走不了的,他得回家去。”
老翁笑着点点头,招呼小和尚婉儿上了船,友善的对那人说:“回家好啊,我每天不管忙到几点都要回家的,第二天一早又得起床干活咯,不过哪怕就只是睡一觉,回家都是很好的。”
小和尚不再去看那人,他知道他不会再追过来了,老人的杆子已举起,他在等着渡客的出发号令。
“那就走吧,上对面的岸去”他搂住了婉儿,说。
这个女人在战栗,应该是江风太凉了,我要更紧一点,尽量让她感到暖意,同时我也想听见她的心跳声,但我也想轻一点,那样会显得我温柔谦恭,究竟她为什么答应了我呢,好吧,感谢这次昏头涨脑的解救,救了你,也救赎出了我。
此时此刻,我居然想画地为牢囚禁在你身侧,在你的幕后,游离在暗处,这是我们的新世界,我愿意给予你最大化的,最真实惨烈的我的内心,然后给你空山读禅换来的二十年的自由,这一刻,我不想对你再说什么,我无可奉告了。
我很使劲,但我一点都不矛盾了,师父好像在船梢温酒,而你还在看江风,有什么好看的,风又不是你。
我终于知道我在想什么了,我一点也不矛盾了。好像那年在山上就是如此,梦中的我和你。我只想轻轻的,活生生的,变成另外一个你。
“我爱你。”小和尚脱口而出。
婉儿颤抖地微笑,垂上眼睑,在他怀中:“现在我也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