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村有一个人叫日本,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因为他当村长的时候,把村里的低保户名额给吃了。
这事情当时还挺轰动,在军虎当上村长之前,把他给举报了。
镇上的,县上的,甚至市里都来了领导,彻查之下,就把他给抓进去了。
不知道罚了多少钱,总之三年后,他出来时,正在大力严查黑打黑,北侯村已经不是他的天下了。
大家都很讲道理,不是谁横谁就有理。
2
军虎上台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抓低保,他很尽心尽责,尽职尽责,家家走访,日日奔波在低保为民的第一线。
他是真的把低保户给村上真正有困难,有需要资助的人,和他的亲戚朋友了,因为这需要更多的名额,可把他给愁怀了,白头发都出来了。
从村里到镇上需要走二十里路,他每天都在奔波,实在没办法,买了一辆雪佛兰小轿车。
果然是方便了,就还真让他把事给办成了,名额从八个增加到了三十多个。
大家一看他这么有本事,就更拥戴他了,都很佩服他的执行力,总之,在他的多方走动和争取之下,低保户真的都给到了,都没有意见,都很愉快。
3
我们村养奇是个傻子,不是傻实了的那种,懂人情往来,但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他有个媳妇是真的傻,不会说话,也不懂事,不会做饭,更不懂人情往来,只知道有东西就往家里搬,所以拿了村里人的东西,大家一看她那德行,就不跟她计较了。
总之,这就是一个确确实实的残障人士。
两个人没有孩子,就吃上了低保,之后,日子显然好过了很多,粮油全部都由国家分配,国家还给盖了房子。
在我们村大多人都还是红砖瓦房的时候,他们家就率先住上了水泥平房。
一时间,“他们”成为了人人羡慕的对象,当然,养奇不是个例,村里好多低保户都一样,那三十户的低保户,全部都由国家给盖了房,盖得漂漂亮亮的。
虽然小,但看着着实漂亮,所以也让不少的人都红了眼。
4
一时间,大家都加入了盖房的大军中,我爸也是其中之一,当时我在上高中,我们家也盖了平房。
后来村里又修了水泥路,家家户户日子都越来越好,越来越红火了。
家家户户都盖了楼,我们隔壁的看到我们家先盖了平房,不服气,于是就盖了二层,把我们家的光都给挡住了,我们家老是黑漆漆的。
因为我们这里房前屋后都是树,一旦盖低,隔壁在遮光的话,那简直就跟地下室一样。
于是我爸一气之下,给我们家又往上加了一层。
不蒸馒头争口气。
之后,我们隔壁也把房往上垒了一层,我爸没办法,又往上加了半层,如果隔壁还加的话,他就不管了。
因为房已经比树高了,没必要再争了。
所幸是,我们在上加了半层后,隔壁没在加。
所以,我们家成了村里面最高的房,两层半。
两年后,村里陆陆续续的又盖起了房,最高的都盖上了四层半,也就不显得我们家突兀了。
5
我们村口有一家独立户,那厨房盖的真漂亮,又大又明亮。
我对我妈说:“看看人家日本,这厨房盖的真好看。”
我妈说:“人家是低保户,那厨房是国家给盖的房间,后来人家又盖了三层半,就把那一个小房间当厨房了。”
所以,横着走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我的三观被重建了,我的见识被增长了,我的认知也被某些人给毁了。
6
再说养奇,他家就在我们这一溜,和我们家是一排的,就显得国家给他们盖的房又渺小又寒酸,大家也就不羡慕他了。
这次我回娘家,看到他端着一个保温杯,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的在门前的水泥路上散步,看起来像个领导似的。
他的耳朵几乎已经听不到话了,给他说话要十分大声的吼回去。
见了我,他笑眯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特别大声的给他回道:“已经回来好几天了。”
现在早玉米才种下去,得锄地,而麦子也要收了,得好好准备了。
我们北方这边,麦子是两年三熟,玉米的话,三四个月就能收,所以现在开始种,等到秋的时候就能收。
我问他,“你把早玉米都种了吗?”
他摇了摇头。“没种,不种地了,那玩意儿太累。”
大家都是一辈子的老农民了,还是第一次听这么一个吃低保的人说种地太累。
“你不种地你吃什么呀?”我又问。
他笑的可憨厚了,真的是特别憨厚老实的那种人,给人一看就没有丝毫的攻击力,一看就是老好人的感觉。
他打开了他的保温杯,喝了口水,不知道泡的什么茶,看起来黑漆漆的。
“粮油国家都给,每个月就发一次,我现在不愁吃。”
他没有后代,因为老婆是残障人士,也生不了孩子,所以他真的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喝了口水,他盖上保温杯,有些洋洋得意。
“我每个月还能领上钱,还攒了不少钱,还能去买好吃的,种地那玩意儿干啥?”
然后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推着小可可回了家。
7
我妹在刷某音,刷到了一个视频给我看,我看了之后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某音里面有一个视频,是领导在查低保户有没有给到每个人的手中。
有一个老头,没有媳妇儿,没有孩子,就被纳为了低保户,然后领导去视察时,问他。
“老先生呀,你现在还缺什么?需不需要我们的帮助?”
那老头儿笑的一口大黄牙,不对,黄牙已经掉到不剩几颗了,总之笑得很灿烂,满脸都是褶子,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很高兴的样子。
“我没得媳妇儿,没得娃儿哟~”
看到那老头朴实的言论,我们都笑做一团。
我就又想起了我遇到养奇时,他说:“种地那玩意儿怪累的,种那玩意儿干啥?”
他也才不到四十岁而已。
(之所以用他的名字而不称呼他叔叔伯伯一类,是因为我们家在村里的辈分挺大的,按辈分排,他还得叫我姑,虽然他已经快四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