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作者:宋振宇2013年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拉三天,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正值秋收季节农村的小院子里堆满啦小山似的玉米棒子,上面盖着油布。树叶在秋风和秋雨的双重打击下从枝头重重的摔下。天地之间一片萧瑟之象。
村里的小卖部比往常热闹了许多,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麻将的碰撞声,男人的叫嚣声,女人的说笑声,孩子的哭闹声……这些声音夹杂在一起似乎想要把屋子掀塌。声音传出好远好远,给寂静的小村庄平添了几分生机。
毓秀打着伞,卷着裤腿顾不得道路的泥泞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小卖部走去,她的表情愤怒要给谁干仗似的。此时他的丈夫顺子正在起劲的打麻将。
毓秀夺门而入骂道:“败家的爷们,就知道快活,死活就累我一个人,老的小的全指我,这日子没发过了。旁边的人开玩笑说,嫂子跟他离婚咱们一块过,兄弟肯定把你伺候舒服。毓秀骂道,滚一边去没时间跟你们开玩笑。
顺子不耐烦道:“吵吵啥啊,我这就回去。你先走吧。
一会回去?你的好二哥不见了,我就说他两句他就耍起脾气来,毓秀顿了顿又说,你快找找吧他神智有问题腿脚又不好使别再出啦啥事。
顺子怒道:“定是你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走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我原以为他在屋里睡觉,敲了敲门人不在,到处找了也找不到,你说他会去哪啊?
村里顿时不平静了,村里人都一起帮忙寻找,叫喊声连成一片,人多力量大可是直寻到快天黑人也没找到。会去哪里啊,他腿脚不灵便应该不会走远啊,为啥就是找不到啊?在顺子心中升起一个不祥的预兆。
毓秀你说你二哥啥啦,他离家出走。张会计问道。
我就是发了一些牢骚,说他整天神啊,菩萨的念叨为啥这菩萨不保佑他平安,还让他得了脑血栓,到头来还要我来伺候。
顺子的二哥小时候受到过惊吓脑子时好时坏,平时留一把山羊胡子,头上扎一个白色的毛巾说话神神叨叨的,你要和他说话他总说什么玉帝下凡了,中国要大乱,等等不着边际的话。由于年轻的时候有一次犯病把他大哥的脸上砍了一刀,留下了一条伤疤所以他大哥对他的事不管不问,不认他这个弟弟。顺子二哥一直在隔壁县的山上要饭,山上庙宇很多,有许多的人前来烧香,施舍乞丐自然成了积德行善之事。就在去年冬天的时候突然间害了脑血栓,顺子将他接回家来,一直精心的照料,现在能自己走路了。看来这菩萨啊,神的是不可信的,要是他们真的灵验的话就应该保佑这样的可怜人。
哎呀!你二哥一向迷信你这么说他会不会想不开啊?张会计道。
叔啊!你别吓我,我就是发一下牢骚不会真出什么是吧。毓秀几乎要哭出来。
要是二哥真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顺子恶狠狠的道。
先别埋怨谁了,只是猜测而已,大家分头再找找看留意一点。张会计道。
夜已经彻底的降临,雨还在不停的下,秋风在这雨夜里显得彻骨的寒冷,一把把手电筒发出一道道光。再看看表已经是九点多了,人丝毫没有线索,顺子急的直骂毓秀。
就在大家放弃了的时候突然间有人在村东头呼喊道:“找到了,找到了。顺子和众人匆匆的赶过来,就在井口的旁边扔着一只拐棍,扔着几件棉衣服。顺子一眼就看出是二哥的东西,很显然顺子二哥已然遭到了不测。毓秀顿时傻了眼,后悔不已,跪在井口边痛哭起来,任人怎么说也不肯起来。她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毓秀其实是个好女人,刀子嘴豆腐心,当顺子要把二哥接回家的时候他一点没阻拦,这是很难得的,在农村一个媳妇要伺候婆婆还心不甘情不愿的,更何况是兄弟之间。在这几个月里毓秀任劳任怨,经常带着二哥到村子里边练习走路,天热的时候每天都要将二哥的衣服换洗一遍。村里的老人都说要是能有这么一个好儿媳妇真是上辈子积德。
这一夜显得特别的漫长,打捞机打捞了一晚上就打捞出来了几件衣服,再往下捞就只能捞出来沙子和石子。
天渐渐亮了,雨还在不停的下,围观的人愈来愈多,打捞还在继续可是毫无结果,打捞人员失去了信心准备放弃。
打捞师傅说,这口井是口废井,下边已经塌方人被埋在下边捞不出来了。
师傅再想想办法吧。顺子几乎是以乞求的口吻。
老弟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我们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放弃的。
顺子听到这话彻底的放弃了希望,他的心如在火炉上煎熬的水。顺子他不容易啊,自从二哥害病以后他和老婆天天不离床的伺候,经过精心的照顾二哥就要能够生活自理却出了这么档子的事,眼看妻子那悲痛的模样顺子哪里还责备的起来。想想妻子也不容易自从二哥害病以后妻子也是精心伺候,吃了不少的苦,要不是自己这几天打麻将惹怒了她也不会发生这么一档子事。顺子捶胸顿足追悔不已。
人自有天命谁也无法改变,做兄弟的做到这个地步已是仁至义尽。天下有多少子女对爹娘不孝,对兄弟如此者又有几人如顺子一般。
风刮得更猛了,雨下的更大了。
张会计拍拍顺子的肩膀道:“顺子接下来准备咋办。别太伤心了,也不要太过责备毓秀,她也不会料到就一句话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话。
叔啊,你放心,我没事,你们散了吧我有事叫你们。
顺子叫来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将二哥的衣物放进了棺木下了葬。
在农村,我见惯了兄弟之间为了财产的纠纷闹得反目成仇,见惯了邻里之间为了一片不大的地方而搞得大大出手。家务事谁也断不清楚,唯有息事宁人才是最好的结果。
顺子二哥留下一片宅基地,由于常年没人居住,三间蓝砖小屋已破败不堪,杂草丛生小树林立,铁大门已被雨水所腐蚀的摇摇欲坠。别看这院子在主人活着的时候无人问津可主人死了以后他却成了兄弟的必争之地。
大哥你咋能这样啊,人死前你不向前迈一步,到死后你却想着二哥的财产,你还像个做大哥的吗。顺子愤恨的道。
老二死了,他砍我的一刀我再也找不到补偿,这院子就当是老二对砍我的一刀的一个补偿,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你不会想跟我争吧!
哈哈哈!真好笑,当年二哥发病要不是你当面羞辱他,他怎么会拿刀砍你,再说后来你每见他一次都要狠狠地打他一次,为此咱娘还被你活活的气死了,娘死前说的话你难道就一点不感到愧疚吗,到头来还要跟一个死人计较,别忘了咱们可是一个娘生的孩子。顺子轻蔑的撇了大哥一眼。
老三你说话小心点,娘的死怎么会是我是我气的,那是她大限已到,我后来不再打老二也就是念及兄弟情义我也算是对他仁至义尽,可他欠我的债我是不能不要的,这院子我是要定了。顺子大哥几乎是吼出来的。
时间回到十年以前,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耀眼的白光,临近年关天好了许多,一场瑞雪让这年末平添了几分味道,顺子二哥平时过年也不回家,听说老娘身子不好顺子二哥想回家看看。他精神虽有问题可对老娘却心存孝道,这也许这就是亲情的伟大之处吧!怕老大看到他偷偷的潜回家中,将讨来的钱买了几块烤红薯孝敬老娘。
老娘老泪纵横,面对这么一个儿子老人心中,是愧疚,是无奈,是酸楚。接过那块红薯老人胃口大开吃了整整一个。我们可以想象年迈的老母手捧儿子“讨来的红薯”眼前坐着久未见面的儿子是怎样一幅画面,就在母子二人相谈甚欢之时老大得知消息夺门而入劈头盖脸向老二打去,老娘哭喊无济于事,随着一声长叹老人昏死过去。
夜幕深深的降临,月儿很是明亮但遗憾的是那月儿不是满月,寂静的小村庄偶尔传来几声小孩的嬉戏声,那声音衬托的这夜更加的冷清。
老人躺在床上,眼神离散,头发枯萎,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床旁边站着自己的三个儿子两个闺女两个儿媳。老人用微弱的声音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娘不想责备谁,老大你就放过老二吧,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们可是亲兄弟啊,答应娘好吗?老大脸上虽有一些不愿但还是点点头,毕竟是老娘临终遗言。老人游离的眼神转向顺子和两个女儿,你们要善待老二啊!顺子眼泪汪汪的道:“娘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对待二哥。娘想再吃一口红薯,老二给娘弄一口。所有的人都已泣不成声,老人还没来得及吃上最后一口烤红薯就闭上了双眼。
后来老二生病前再也没有踏进村里半步,只是每到老人的忌日坟头上会多两块烤红薯。
毓秀听了顺子的讲述顿时气得破口大骂:“老大太不是人了,人活的时候拳打脚踢,病
了也没来看上一眼,现在却要跟死人要帐,这也太不是人了,天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我去街上骂他去。要是在以往顺子肯定会拦着老婆可是这次老大做的太绝了索性给他点厉害看看让他丢丢人。
相信大家都有过目睹村里人吵架的场景,谁也不顾及脸面破口大骂。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两个女人的戏也着实让村里边热闹了起来。周围来了许多的人有来劝架的,也有来看热闹的。毓秀用手推了老大家的一下她便坐地不起,在地上又哭又闹,旁人谁去拉他就用口水吐谁嘴里边还嚷嚷自己的骨头被摔折了,毓秀见他耍无赖于是心生一计骂道:“你有种就别起来,我看你院子里有啥可让摔的东西没好让我解解气,话说完毓秀便冲向老大家里去。老大家的闻听此言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比兔子跑得都快去拦毓秀,旁观人看见此景发出一阵的狂笑,有人说看来这破财能治病啊!又是一阵狂笑。
事情闹到了这一步,顺子和老大彻底闹翻了脸,两家决定要告上法院。张会计是村里的老干部年纪六十岁左右,和顺子是本家,为人正派,处事稳重,在村里有一定的威望。他多次想劝解此事可老伴要他不要插手兄弟之间的事容易得罪人,可现在事情闹到这一步他再也坐不住了,决定去找顺子谈谈。
顺子啊!叔是看着你长大的,叔知道你的为人,和你大哥闹到这般地步会要别人笑话的,毕竟是亲兄弟啊!可是一个娘胎里生出的孩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叔,你不要说了,我晓得你的意思,这样的兄弟不要也罢,我大哥这次做事太不厚道了,兄弟做到这一步也算是前世做的孽。顺子无奈的道。
张会计听到此话后有一点无奈,可是他并不想放弃因为他了解顺子,于是又道,叔再啰嗦一句,你小时候啊是你哥带大的啊,说什么作孽这样的胡话啊!顺子你好好想想吧!
顺子晚上想了许多许多,后来不知不觉得睡着了,在梦中他见到母亲拉着大哥的手,大哥拉着自己的手欢欢喜喜的一块去赶集……
顺子一觉醒来,心情十分的沉重,他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和大哥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了自己死去的老娘,想起了父亲生前教育自己要兄弟团结,要是自己兄弟反目成仇将来有何面目在地下见自己的父母。
顺子找到了大哥,毕竟是亲兄弟有什么疙瘩解不开啊,顺子做出了让步,大哥也做出了让步,兄弟两人一笑泯恩仇。
来年的冬天,顺子的侄子结婚,一对新人被迎进修整一新的院子里,顺子两口忙的不亦乐乎。那老院子换了面目,它在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