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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的苦,才把这本博士论文,送到你面前。
这话,没掺水。
我生在陕北那个山窝窝的土窑洞里。穷,像勒进骨头的藤。
七岁时,妈就走了。
爸呢?常年在外打工,不在家。我病得爬不起来,他放下几张皱巴巴的毛毛钱,转身就走了。
十二岁那年,爸也走了,车祸。
我哭得稀里糊涂,心里空了一大块:往后要是再有病,谁管我啊?
是婆婆,用她那瘦弱的肩膀,把我从十二岁扛到了十七岁。可她也走了,走得悄无声息。一副薄板板的棺材,就是她苦了一辈子的终点。
我连哭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
家里还有个“亲人”,老狗小花。
爹和婆婆走了,它就守着那两座矮矮的坟,像守着最后的念想。后来我要去县城读高中了,拖拉机开了,小花在后面疯了一样追,整整追了三里地!黄尘漫天,它小小的影子越来越小…
再后来,乡里人说,小花饿极了,就去舔爹坟头供品。直到一个大雪天,它再也没出现。我唯一的亲人“小花狗”也走了。
“犬喜人归迎野路”?这诗,成了扎在我心口最疼的一根刺。
穷,像影子甩不脱。
上学最怕啥?最怕老师课上突然喊:“小黄,出来一下。”声音不大,却像鞭子抽在脸上。为啥?学费又欠着了。
雨天,裤子贴在腿上,屁股后面还沾着泥巴去上课。
夏天光脚没鞋穿,脚底板烫得发麻;冬天裹着破棉袄,牙齿冷得打颤。穿过那灌满冷风的长走廊去领作业本。那点可怜巴巴的尊严,被踩在地上一点点揉碎。
穷孩子的书包,装的哪是书本?那是全家人的命,沉甸甸压在我肩上。
我是咋挺过来的?就靠考试后,能走上主席台领奖学金那几分钟的光。还有墙上越贴越多的奖状。
“把书念下去,走出去,不枉活这一世!”我拼了命。
厕所顶灯昏黄的光,是我背单词的伴。食堂的冷饭剩菜,被我捏成团子当夜宵。
有一次,我直接栽倒在物理实验室,校医从我胃里,硬是掏出来三个没消化的粉笔头!
有人问,苦成这样,不怨?怨啥?
我逮黄鳝挣钱,血染书页。跟野狗抢食。在亲人坟边,迎着冷风背《赤壁赋》……
灯芯越捻越亮,苦胆越嚼越甜。这些苦,都成了我往前爬的灯。
老天爷,总算吝啬地睁了回眼。
高中,学校免了我所有学杂费。好心的王叔叔一家,给我凑上了活命的生活费。
再后来,我抓住了那根稻草——考上了985大学,一头扎进了计算机的世界。它冰冷,却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希望和暖。
我走出了大山。真的,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能坐在中科院自动化所的实验室里。
回头望,二十二载风雨泥泞,一路跌撞。这人间啊,是要把黄连嚼碎了,咽下去,最后嚼出甜来,才算没白活一回。
如今,我的心愿简单:“理想不伟大,只愿年过半百,归来仍是少年。”想好好看看这被我错过的世界,不辜负吃过的这些苦。要是还能做点啥,让别人的日子好过那么一点点,“那这辈子,就真赚了。”
“有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我拿了最烂的剧本,咬着牙,也得把它演下去。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当我们抱怨鞋子不够好时,总有人,还在暴雨里,赤着脚,追那一点点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