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五岁那年,我刚刚初中毕业。我眉粗眼大,挺拔的身材犹如 青葱的白桦树。我五官轮廓周正,带点酷酷的好看。肌肤麦色,泛着润泽的光。
就在那年夏天,刚踏出校门几天,我随着家乡人外出打工谋生。我没有出过远门,想像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带着满满的喜悦和期待。
和我一起结伴的还有一位同村男青年,他叫邓进中,年纪比我长几岁,比我早出校门,在田地里摸滚打爬了几年,身上肌肤黝黑黑的。身板结实硬朗,干起活来比我稳重成熟。
柳州市是我们广西一个繁华城市。我当年在家乡小镇汽车站坐长途班车直达柳州。柳州市高楼林立,街道人来车往川流不息。我这个初出社会的乡巴佬,对城市的一切充满新鲜和好奇,足足逛荡了一个多月才正式工作。
我们的工作是进入空军机场基电厂做基建,电厂扩大厂房。我不懂得丈量尺寸规画土地的工作,看上去我是个毛头小伙子年轻不谙世事,工厂领导安排我做建筑。当时我们一共四个人,有一个叫周达荣的男青年是基电厂工人,是本乡本土的柳州市居民。周达荣其貌不扬,脸颊长,头小额窄,一对老鼠眼 看人的时候发出冷森森的光,又带着几丝城市人看不起外乡人的高傲,甚至是鄙视。还有一个叫梁茹的本地姑娘。
2
基电厂在柳州市郊区,八十年代,坐5分钱公交车就可以到达市区。而桃花村在基电厂对面。村子背后是一座又长又大的山峰,它静静地躺卧着,远远看去,绿树荫蔽,青黛色的山峰好似一个睡美人,轮廓分明,有飘飘长发,有美丽如画的五官,还有坚挺的乳峰,修长的双腿,实在是一大奇景。
桃花村钟隽灵秀,主要盛产美女,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女孩大部分天生丽质,身材窈窕,袅娜多姿,肤色鲜嫩。不经意间走进桃花村,你会兴奋得像置身于百花丛中,幽香扑鼻,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梁茹姑娘就是桃花村的女孩子。梁茹姑娘那一年刚刚十六岁,身子发育黄金季节。梁茹姑娘一张瓜子脸精致小巧,下巴尖尖微微上翘。她细腰细腿细胳膊。肌肤细腻,白皙嫩滑如牛奶。梁茹姑娘长个齐耳短发,显得活泼、俏丽。
四个人一组,刚开始,基电厂领导安排邓进中和周达荣做砌砖,我和梁茹姑娘做搅拌泥浆。八十年代没有专业建筑公司,没有大型搅拌机,什么都是人力所为。
工价便宜,5元钱一天,包吃包住。一天到晚干这个体力活,泥浆又会溅到衣服上,肮脏邋遢。一向讲究穿着干净的我居然 开开心心的干着那份工,因为有梁茹姑娘的陪伴,有一份美好爱情的憧憬。
我和梁茹姑娘工作的时候靠得好近,同时站在一个方向,我的脸几乎贴着她的脸,我的身子几乎碰到她的身子。我和梁茹姑娘边用力的搅泥浆,边小声的说话。梁茹姑娘身上的体香一阵阵的往我鼻子里钻。我情窦初开抑制不住内心泛起一波波涟漪,甚至 骨头酥麻。我时不时的侧过脸看着梁茹姑娘姣好的脸庞,痴痴的发了呆一样不想把目光移开。在我眼里,梁茹姑娘音容笑貌一举手一投足都生动有趣,就是梁茹姑娘额头脸颊沁出的细小汗珠都像名贵的珍珠玛瑙,格外的引人注目。
梁茹姑娘声音甜润,亮开喉咙说话就好像百灵鸟唱歌,又好像珍珠掉落玉盘,叮咚脆响。
3
“泥来!”
声音显得急促,我挑着泥灰桶飞奔而去,放在周达荣脚边,不满的瞪他一眼。
每天和梁茹姑娘边干活边聊天,亲亲密密,有说有笑,在外人看来,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人。搅拌泥浆慢了一点,不够供应那两个男人砌砖用。周达荣心胸狭隘,眼红嫉妒我和梁茹姑娘。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光棍汉,估计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摸过。
周达荣停下手中活计,双手叉腰,斜眼瞟我,大声吆喝:“还不快点,磨磨叽叽的。”
我挺直腰板,怒目而视,“你不是领导,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做慢一点是为了质量,尽量把泥浆搅匀云一些。”
“要不你来砌砖我搅浆。”周达荣下命令的说。
我不得不答应周达荣无理的要求。我一个外乡人怎样野蛮也不敢和本地人对抗。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砌砖手艺活,抹浆,放砖十分讲究。放砖要放平整,墙灰要抹平抹靓又不掉下来。我跟着同村青年邓进中慢慢学,我聪明有灵性,两天功夫就把砌砖手艺活做得有模有样,只是心情像塞了棉花,有一种沉闷的感觉,快乐不起来。每当梁茹姑娘挑灰浆来到我身边放下,冲着我甜甜一笑的时候,我会停下刚搬起的泥砖,看着梁茹姑娘的笑靥发呆。
这回轮到我眼红嫉妒,丑八戒周达荣细瘦身子紧挨着梁茹姑娘,头几乎靠着头,手肘随着搅浆的动作时不时碰到一起,最可恨的是,周达荣一双老鼠眼色迷迷的盯着梁茹姑娘的胸部,像只荷尔蒙旺盛的骚男人在追猎一位美女。梁茹姑娘穿件蓝色衣服,薄薄的布料,隐隐约约透出里面优美性感的胴体。
心里不痛快,有几次握紧拳头差一点要冲过去揍他周达荣狗日的。
4
梁茹姑娘活泼可爱,能歌善舞。不管是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还是工作的时候,她的嘴角都挂着甜甜的笑容,一派天真烂漫。
梁茹姑娘身材曼妙,跳舞的时候迷得我神魂颠倒。她身子轻盈旋转、脚尖踮起腰肢摇摆如弱柳扶风,双臂伸展,柔若无骨,优美极至。
梁茹姑娘会唱流行歌曲,也会唱山歌。记忆深刻的是梁茹姑娘当年唱红遍大江南北的《妈妈的吻》。
“妈妈的吻,甜蜜的吻,叫我思念到如今……”她思念妈妈的吻,我思念她几十年。
梁茹姑娘把优美的歌唱得婉转嘹亮,如山涧泉水叮咚流畅。
梁茹姑娘最爱唱的还是她们家乡姑娘自编自造的山歌,歌词韵致优美。
黄梁扁担轻悠悠,
挑担白米下柳州。
人说柳州姑娘好,
个个姑娘会梳头。
大姐梳个盘龙髻,
二姐梳个绣花球。
只有三姐梳得好,
梳个狮子滚绣球。
这首山歌表达了桃花村姑娘心灵手巧,还有对美好爱情的勇敢追求。
梁茹姑娘唱山歌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好似蜻蜓的双翅在飞舞。一对黑亮如葡萄的眼球热切的对着我。
我勇敢的迎着梁茹姑娘的目光,血液沸腾。
一阵阵好感的情愫随着袅袅的歌声漫天飞扬。
5
基电厂领导来视察工作,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容光满面,手肉肥厚。
我急切想回到梁茹姑娘身边工作,我大胆的向领导提出要求,我要和周达荣轮流砌砖,一个星期换一次。
领导双手搭放背后,腰板笔直,以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容审视我。他摸摸我砌的砖,点点头表示满意。
“达荣。”领导转过身,走到不远处正在用力搅浆的周达荣身边,轻拍周达荣瘦削肩膀,吩咐说,“你和邓进明轮流搅浆砌砖,一个星期换一次。”
周达荣很不情愿的答应:“嗯。”阴毒的眼神瞟向我,似乎要把我生吞活剥。
“泥来!”
我大声吆喝,催促着周达荣,我砌砖的时候也不给他和梁茹姑娘说话聊天的机会。
明里暗里我和周达荣斗,看谁牛逼,谁有本事收获梁茹姑娘的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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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梁茹姑娘身边搅浆,我一个大男人心跳咚咚,脸颊发烫,高兴的整个人要飞起来。
梁茹姑娘瞅着我的眼神含情脉脉,似乎在暗中击掌默默欢迎我。
梁茹姑娘告诉我,她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她要侍奉双亲养老送终不能远嫁。
“你愿意到我家做上门女婿吗?”在饭堂吃完晚饭,我坐在圆台边翘起双腿,悠闲的点燃一支廉价烟,梁茹姑娘笑意盈盈坐在我身边,定定的看着我,大胆的向我表白。她白净的脸颊渐渐透出红晕,娇艳妩媚。
我赶紧把烟扔地上,用脚踩灭火光。梁茹姑娘怕烟呛,才抽一口的烟,为了她不受伤害,那怕无伤大雅我也放弃。
“我一无所有,给不了你幸福。”迟疑了一下,我垂下睫毛,伤感的说。
当年我是个穷小子,又没什么特长,无法带给梁茹姑娘很好的生活,我自卑不敢大胆接受这份厚重的爱情。
“我不需要荣华富贵的生活,你做乞丐,我带个布袋后面跟。”梁茹姑娘双眸灼灼发亮,真诚的说。
我抬起头,梁茹姑娘清澈的眼睛纯净,犹如碧蓝的天空,纤尘不染。从这双眼里我看到了她的无邪,对物欲的淡薄,对真爱的执著。内心狂喜,我真想搂着梁茹姑娘一阵狂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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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来!”
周达荣粗鲁的吆喝,一双喷火的眼睛似乎要把我烧焦。他看出来了,我和梁茹姑娘悄悄的好上了。
我提着泥浆桶慢悠悠的踱到周达荣面前,站定,眉眼带笑,嘴角上扬,挑衅的瞪着他,无声的告诉他,梁茹姑娘喜欢我,你能咋地?
周达荣黝黑脸变得苍白,似乎血被抽去了。
带着得胜者的姿势,优雅的转身,离开。
吊样!跟我抢女人。
休息日,我带梁茹姑娘游玩柳州市著名景点鱼峰山。
我牵起了梁茹姑娘嫩滑的小手。
7
时光在指缝间悄然流逝。
又轮到周达荣和梁茹姑娘搅浆。
那天,太阳晃晃悠悠,白灿灿的亮光刺得眼睛火辣疼痛,我不敢抬头看天,云彩薄薄的,一丝丝长长的挂着,大部分天空是深蓝色的、明净的。我胸脯宽阔却装不下沉闷的空气。内心像埋了炸药,点了药引,滋滋冒火,周达荣那狗日的居然从裤袋里掏出几张雪白纸巾殷勤的要给梁茹姑娘擦脸庞的汗水。我咚的一声扔下砌砖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周达荣身边,对着他谄媚讨好笑得很惬意的臭脸擂上一拳。
在梁茹姑娘惊愕的目光中,我丑态百出,五官扭曲,鼻歪嘴弯,双眼喷火,一副吃人的凶恶。
周达荣扬起拳头要揍我,梁茹姑娘紧张的拉他手臂,祈求的盯着他,哀求说,“别打了。”
周达荣痛苦的用纸巾擦抹嘴角流下的鲜血。他大概看在梁茹姑娘面子上,没有马上找我算帐。但我知道,他不肯善罢甘休。
我害怕的快步走进领导办公室,急切要求结帐走人。
干了两个多月没赚到什么钱, 早预支了一部分钱带梁茹姑娘游鱼峰山花了。
过那种打工生活,我觉得窝囊,时时受气。活得不痛快,找个女朋友都让我窝火。
我年轻气盛,做事冲动,不计较后果。那一拳打在周达荣脸上,也断送了我的爱情。
我回家不久,梁茹姑娘也走了。她写了两封信给我的老乡邓进中,问我回来没有,总是得到失望的回答。
邓进中做到过年才回来。
我和邓进中面对面站立我家客厅。
“还去打工不?”邓进中抽出一支烟,递给我,问。
“不去了。”我深吸一口,吐出一圈烟,袅袅的烟雾在我面前散开,飘去。
“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朝难。”我说。 带着无奈的感叹。
“梁茹姑娘念着你。”邓进中眼睛望着我说。
“算了,我对不住她。”我话语苍桑。眼睛红红的。
邓进中离开我家,一行清泪从我眼角悄然 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