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若庶人之运命与自然百草田蔬之属何异哉？惟能自养耳！老子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斯言诚然矣！

是日晡时，宇廓清丽，气象融融，疏林奕奕。阡陌垄亩之间，方圆荡荡。吾家旧宅北，五百步余，有一园，阔二分，中植玄胡，尚未萌芽。上遍生绿蔬，簇然已成，茵茵可爱。然时值冬腊四九，近接春气来覆，于后有碍玄胡，故不得已而快除之。

吾视侪蔬，手抚其首，刀加其根，委然仆地，心谓不忍，若人之被死，命之遭屠，其间之状，若芟繁伐弱，乐美憎恶，去粗取精，顷刻皆夷为息壤，叹哉！

此人之所为，虽名曰可食，然丧后天之命，人亦觉无恙，平常处之，不亦恨哉？故言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时，祖母在吾侧。吾祖母，一耄耋老妪，常婴重痛，至今难耐，度时如载，求死不能，告余兹语，竟语噎不得慰之。此与若园中蔬类何异？惟能养耳。

以一己颓势之微命，委于一时天命之芟裁，未至之时，战战兢兢，常怀忧忿，虽形活而命已残，暂为之养也！不若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惟求其中，中乃常运不辍，故而久且健，不若人与自然百草田蔬，虽盛无常，况弱衰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