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假期回家，进屋那一刻，爸妈就迎过来了。白色的地板拖得干净如新，铺着大理石的茶几上也摆满了各类水果，厨房里飘着油闷龙虾的香味。
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到成了客人。出嫁前总想着赶快逃离，建立自己的新天地，无拘无束。不会被使唤来去，没有不停唠叨，更不会想着厨房还有一大堆碗没洗。
作为家里的长女，母亲的腿脚不好，这些家务尽揽是正常不过的事，可是每次回家，家里总是乱成一团，水槽里的碗总是遍着米粒散落在那。才擦干净的地板，一下子就黑一片，灰一块了。洗衣机里的衣服也不知道堆放了几天。
那时，其实也知道，一直很要强的母亲，被这突然的病痛击倒，处于低落状态，生活上根本无心经营。有时，无法释怀，摔杯子，摔碗筷，摔遥控器，丢脸盆都是常有的事。每次只能默默收拾干净，再走开，等她气顺些，再给予鼓励。
一次，端了一盆热水进屋准备给妈妈擦洗。给她擦脸时，我笑嘻嘻说，妈妈乖洗脸脸。本以为这番撒娇会让她宽慰，没想到，妈妈突然大声训斥：怎么啦，老娘这样瘫痪着，你很高兴，没大没小，假惺惺，我还可以自己洗脸呢，用不着你来伺候，说完便把毛巾丢向床边脸盆。
毛巾一半散在盆里，一半溅起一地水滩。
渐渐地，妈妈终于可以摸着床双脚着地，站起来了。那天，妈妈特别的开心，兴奋地拍起手，笑着像个孩子，特别想让人上前亲她两口。
那天，妈妈很高兴，准备试着走两步，刚迈出脚就摔倒在地，我们赶紧扶起她，刚扶起来，她又试，可是这一次，不等抬脚，又摔倒在地，母亲使劲挣扎着，想再试一次，可是趴在地板，无法动弹了。她流着泪，狠狠锤着自己的腿。
“我没用，站都站不起来，成了废人，更不能挣钱，不能为你们提供好的环境。妈妈真没用…”
我也哭着抱着她：“妈，没事的，你腿不动了，我背你，你别这样，你不摔东西，不锤自己。你就在家里，不用奔波挣钱。等你慢慢好了，你把家里打扫干净，把被子铺好，我一回家就能看见你，看见干净的地板，我就很开心，真的。”
从那以后，母亲就开始慢慢试着从床上挪到床下，再到拔尿管，再到自己坐轮椅，到拐杖，到今天的踱步。从来没觉得学走路竟是这么困难的事。母亲真的是个令人敬佩，极其了不起的人。
那次她竟然学会用微信，还在朋友圈发了去家后面油菜地的照片。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捏着一撮油菜花。
金灿灿一片，美极了。
还有，那天，我出嫁的日子，下着雪。宾客挤满了房间，大家有说有笑，唯独母亲坐在烤炉旁，沉默不语。吉时到，男方接亲，因为路程长，怕错过吉时，匆忙便下楼准备乘婚车。
在人群里，慌乱中看到母亲在身后拄着拐一步一瘸慢慢走着，看着婚车离去。在后视镜里，我看到她偷偷抹着眼。
那个小棉袄出嫁了，那个洗碗机，家务活包揽人儿，走了。不知道妈妈你还好吗？
出嫁后真的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哪怕同一座城，竟也是无法逃避现实的奔波。
刚进屋，妈妈就拉着我进内屋，指着床上的被单问。“好看吧？前天我自己走到菜场，见搞推销的，摸着质量挺好，就买了，喏，粉红色的，晚上就在家睡吧，舒服着哩。”
脑海里跳出，大公路边，那个瘦削的身影，拄着拐，一步一步往前挪步的场景。
还是那个瘦削的身影是怎么样一点一点铺好床，一点点的擦好地，等待我回家的场景。
床边电脑里突然QQ闪着，响起嘟嘟声，妈妈快速拖着腿，熟练摸着床，借势翻过去。哦，是你弟弟，待会就回来。
我歪头过去，弹出联系人里只有两人，备注女儿和儿子。
不管苦难如何折磨着她，她还是坚韧地抵抗和不屈着。不管岁月怎样的变迁，对子女永远是那份亘古不变的爱和牵挂。
文by niko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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