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初遇

        “我不能总这么悬浮在空中吧，即便是磁悬浮列车，它也要跑起来吧。”洋洋看见自己的影子印在水波似的水泥地上时，皱了皱眉头，“能像蜘蛛侠那样飞起来吗？”

        其实，她现在的样子还真的像极美国漫画里的那位平民英雄，她不由得会心一笑。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试试水，在自己的手不能吐丝的状况下，来一次掠空飞翔。恰在此时，远处响起了尖锐的警笛声。她心里一慌，噗的落在了水泥地上，来了个狗吃屎动作。

        怪事再次发生。水泥地不再像水波一样，失去了水银的质感，恢复了它原来的模样，硬邦邦、冷冰冰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鼻子破掉了，嘴唇裂开了，嘴里还进了沙子。是的，她刚刚吃了沙子。她的战衣消失了。或者说，她想象的战衣不见了。

        头盔、战衣、战靴，无缝衔接的制作工艺，一色的中国红，胸口上的金色枫叶异常显眼，非金非铁，质地顺滑若毛皮，坚硬又似钢甲般坚不可摧。头盔上的眼睛部位明亮如镜，但是其材质既不是塑料，也不是玻璃，极为诡异。

        不仅仅战衣消失不见，她贴身的鸿星尔克牌背心也不知所踪，她感到一股寒意袭来，身上直打哆嗦。

        此刻的她，貌似一个跌了跤的拾荒者，落魄不堪。

        风停雨驻。

        一轮残月破云而出，悬在空中。

        就在她双手撑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时，伴随着刺耳的警笛声，一辆警车闯入这寂静之地，一对车头灯亮得刺眼，将她的狼狈不堪锁住。一个身穿警服的小伙推开车门，从警车的驾驶室里跑下来，脚蹬地时溅起碎石：我是警察，“这位女士没事吧？”转瞬之间，警察便已经冲到她的面前，在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时，已经伸手将她从地上捞起，宛如从溪流中捞起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随即扶着她走向警车。警车的副驾驶车门打开，慢吞吞地下来一个身形肥胖的警察，猛地甩上车门，嘴里骂骂咧咧，走向两人。他身后的警车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发出了啪嗒的一声闷响。

        胖警察叫做徐广志，刑警大队探长位置一坐就是二十年，办过各类稀奇古怪的案子，平时喜欢喝酒，胖乎乎的身材就是酒精考验的结果。年轻的警察龙剑是他带的徒弟，毕业于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理论丰富，干劲十足，但是经验不足。传帮带一直是刑警大队的好作风，这对搭档还在磨合期。

        “这鬼天气，还四处乱窜，龙剑带她上警车，问问她，看见有人从烂尾楼跳下来吗？”胖警察仰头望向四六八烂尾楼，“那么高的楼顶跳下来，还不成烂掉的柿子，恐怕连零件也找不到吧？”

        “好的探长。姑娘，慢点，注意脚下，别再摔了。”被叫做龙剑的警察一面回答，一面扶着弱不禁风的洋洋走近警车。洋洋虽然低着头，但是警车的保险杠落在地上，还是很扎眼，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用思考也知道，警车在来的路上一定撞到了什么东西。从警察龙剑和探长的对话里，她知道有人看见自己确实跳楼了，并且报了警。同时，她也听出来了，警察并不相信有人从四六八的烂尾楼上跳下来能够存活。其实，她自己也不相信。她思忖着怎么应付警察接下来的问话。

        警察龙剑拉开警车后排车门时，她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解释了。她必须撒谎，这让她想起一部美国的老电影《真实与谎言》。

        “警官，我是飞天生命科学院的学生，刚才散步时，走到四六八遇到下雨，没带雨具，于是跑进来躲雨的。我刚才跑进来时，脚下的一块烂砖头绊倒了我，刚才你也看见了。有人跳楼？没看见。“她坐进后排座里，是这样告诉警察的。警察龙剑站在车外，一只手扣在车门上，一只手搁在车顶上，不置可否，似乎相信了她的话，没再继续盘问：“外面危险，待在车里，别再到处乱跑了。我去去就来。”警察离开后不久，洋洋便倒在后排座上睡着了。

        “看来没事。指挥室的小妹总是大惊小怪的，一天到晚都是惊风火扯，动不动就通知刑警大队的出现场，还五分钟必到！哪里来的现场？即便是高空坠楼自杀，谁会选这个晦气的烂尾楼？”

        “探长，兴许是报警人眼花吧，我给指挥室扯回销，报个平安。”

        洋洋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两个警察的对话。她努力睁开眼睛，从后排座上爬起来，透过警车的挡风玻璃往外看去。探长蹲在车边的地上吞云吐雾，燃烧的纸烟发出的微光宛如停在空中的萤火虫发出的亮光。警察龙剑先是倚在引擎边打了电话，随后弯腰抱起掉在地上的警车保险杠，朝车后走去。随即，她听到后备箱被关上时发出的嘭的响声。龙剑和探长一前一后上了警车，龙剑驾车离开烂尾楼，探长窝在副驾驶位置上睡觉。没人理会她，她也落了个轻松。

        龙剑驱车离开烂尾楼，带洋洋到了医院，把她扔给急诊科的熟人后离开。她的伤没有大碍，鼻子也没断掉，医生对伤口做了简单处理。就在洋洋焦虑医药费的当口，龙剑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急诊室里，手里提着一个纸袋。他和急诊科的医生闲扯了几句后，便带着洋洋离开了。

        随即，两人返回警车。在探长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龙剑拿出接处警记录本，对洋洋做了简单登记。最后，龙剑关掉警灯，开车送她到了飞天生命科学院的大门口。她下车时，龙剑将纸袋塞给了她：“看你脸色苍白，吃点洋垃圾，补充点热量。以后这样恶劣的天气，别到处乱跑了，不安全。”她接过纸袋，一时哽咽，竟然说不出话来。

        洋洋一直望着驶离的警车，直到隐入黑夜。纸袋里传来食物的温暖，她牢牢地记住了警察的名字——龙剑，一个长相平庸，但是有温度的人。

        她伸手揩掉脸上的泪珠，转身走进学校大门，独自一人朝宿舍走去。

        她太饿了，都忘记自己到底多久没吃东西了，得赶紧回到宿舍，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纸袋里的洋垃圾。

                        龙泉剑客

                二O二二年十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