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孤獨

孤独感确实是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东西,或者说这就是生活。


文艺青年和民谣诗人们写到的孤独,并不是拿来矫情的词语。而是社会中总有那么一小群人会对世界有异样的触感和柔软。

大部分的孤独感源于人际关系的崩溃或者虚妄。


人生中所遇到的所有困难:升学,考试,工作,家庭,岁月……都是可以被解决的,唯一有一个不能解决的问题叫做生活。

活着。


他坐在椅子里,桌面上摆着手机,书本,杂乱的数据线,扣合的电脑和无所适从的双手。

生活总四面八方涌进这座房间,理想的轮廓再也不能麻醉自己。

他想找个人说句话,找不到。


其实这就是孤独感的真实现状。


他白天跟朋友一起吃饭,逛街。晚上从夜店或者ktv回家,洗漱完躺到床上,仔细回想真正能跟自己坐在一个桌子上聊天的人有多少。

没有。


所有人带着面具面对生活,跟朋友亲戚长辈们笑着交谈,面具后冷暗,阴郁,没有任何负能量却有任何人都能看出来的孤独感。

人际关系都是假的。


我每天早上起床,坐进车里,看着窗外没亮的天空和高架上的车,我只是坐在那个车里,看着手机,不会哭也不会笑,因为那样“很假”。

我下午坐回车里,阳光在腿上照出窗户的形状。回想着这一天,有时开心一下,有时生气一下,有时却也什么都不做,这就是真实的人。

当我自己会想起每一天时,会发现我自己越活越远。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那些有很亲密朋友的人,他们可以把自己真实的情感表达给一个人,那个人或许会取笑他,或许会安慰他,或许还没来得及理他。但是始终是把面具摘下来的。

人一旦积累很多五味杂陈的情绪在心中,很容易会失控,会孤单,会活不下去。


这跟MOBA游戏里的技能CD(冷却时间)很像,每自我崩塌一次,都会进入冷却,等待一段时间,再卷土重来。

其实我还很羡慕一种人,年轻人。

他们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在意,也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说出去,也不管别人会有怎样的反应和反馈——因为他们不知道。

他们脸上永远没有面具。所以压在他们身上的困难只有考试,事业,家庭,再没有其他的了。


接着上面说。

我现在活成了孤岛。微信有一千左右的好友数量,却仍然不知道在讨论事情的时候找谁,仍然不知道谁能坐在我对面静静听我说话。

以前我是上面说的那种年轻人,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会跟所有人炫耀我今天又加了谁的微信,我又认识了谁,我又跟谁见了一面,我人脉圈又广了几分。

现在发现那些都没有用,在我内心最珍贵的还是在国内时的朋友。

我可能认识世界五百强的公子,我可能认识百万流量的运营人,我可能认识杰出的音乐制作人,我可能认识年少有为的艺术家们,我可能认识很多很多厉害的人。

但是那不是朋友,那只是杂乱到你自己都理不过来的人际关系而已。

仔细想一下,把自己从麻痹中拉回来,我们都有几个朋友?

这其实就是我孤独感的根源。


我本人一直是很乐观很看得开的人,我这一辈子什么成就都没有,什么技能都没有,但我依旧活得开心活得值得,从来没有过孤独和枉来人世的感觉。

但是就在前几天我发现了,我回国要是想休息,找个人在公园里陪我做一下午的人很少,少到只有那几个。

之前在国外感觉很怪,说不出怪在什么地方,但现在知道了,我没有朋友,我很孤独。

其实大家都说出国无非就是放弃母语,放弃还吃得好玩的,再放弃几十万块钱。

但其实你还放弃了自己在国内90%的人际关系,放弃了在国内看不见摸不着,却在国外不能拥有的一切。

现在要是有人有家长来问我要不要出国,国外怎么样,我肯定不会告诉他你要看你的发展方向,我一定会先问他:“你愿意重新活一遍吗?”

你愿意在绝对清醒时重新活一遍吗?

其实大家平常在网络上看到的孤独感都是很特别的孤独感,RNG比赛输了人人喊打,微博几千万粉丝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句话,他很孤独;一个律师为一个陈年遗案奔走数十年,只有他一人,他很孤独;被全班同学欺负和孤立,他很孤独;他刚刚分手,一个站在两个人平常去过的商店门口,感觉全世界的泪水从门口席卷进来,挤压他,他很孤独;生活把他逼到绝路,他很孤独。同性恋者为了自己爱情被全世界诟病,他很孤独。

但这都不是真正的大部分人的生活。


他走在大街上,阳光洒下来,他把手插进口袋里,嘴里哈出白气,脚下踩着的落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有一阵风吹过来,他把身体更缩紧了几分。整个人像一个卷曲的虾,跟走在大街上的其他人一样。身后是香港中路和Domain的靡红灯,身旁的行人跟他没有任何的交集。他仔细回想自己的生命,发现这个世界和生活并没有给他任何压力和破坏,他依旧温柔,善良,当然也很烦人。有时转身看去,有时一往无前,有时惆怅,有时疯癫。有变化的只是他身边的人,从小是围绕自己转的一群人,到记不起的童年,到班里一群陪自己闹的同学们,到和自己一起跟别人所谓“做对”的兄弟,到三五个人,到一两个人,到没有人。

想到这,世界依旧是那样,风依旧吹,落叶一样响,太阳一样缓缓下落,云彩一样慢慢变红。变了的只是他自己的内心,孤独感就此袭来,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但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就是真实的人,有无限的希望,有无限的堕落,有无限的麻木,也有无限的快乐,这就是正常生活中的人,正常生活中的孤独感。

世界不会对你痛下死手,只是你看到的世界变空洞了。孤独感像潮水般席卷,淹没,再退去,再反复……

岁月就像个大海,我是孤岛,会被孤独淹没。


星光像铁幕般沉下来时,难得一见的真实会被笔记录下来。

2018.12.15

林寒。


(最后,我还听过一个故事:昨天,英语课和政治课上默默流泪,一边听课一边吸鼻子,我坐在前排,拿手挡住自己的脸,处处纸巾擦。上完英语课,趴在桌子上越想越难受,却也不知道哪里难受,想哭也不知道找谁哭。政治老师进来了都不知道,含上课时赶紧擦了擦眼泪当没事的样子。上着上着又哭了,哭得更厉害了,赶紧深呼吸几下,抽出纸巾一直擦。那天,没有人知道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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