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我们都是彼此的天才女友

最初看《我的天才女友》的时候以为又是一本过誉的书,开头部分充满了阴郁的碎碎念,并不是我喜欢的风格。谁知看到后面简直是欲罢不能,一口气读到十二点,读完才放下。放下书后,我忍不住一直在想:这是不是一本只有女性才能读懂的书呀?不知道男性读者看着会不会眼晕——男性读者可能永远无法理解这样爱恨交织,心怀恐惧害怕分离,却又不得不渐行渐远的友谊,他们也许会开玩笑说:女人的友谊都是塑料姐妹花吧。

但是,那些真挚又纯粹的友谊只是理想,现实中真实的女性的友谊却是非常复杂的。在我们的眼中,好友总是比我们自己来的美丽、受欢迎、聪明、幸运,我们每天腻歪在一起,分享彼此的一切生活,但又怀揣着不能言说的小秘密;我们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却又想掠夺对方的一切;我们彼此试探、甚至故意彼此伤害;我们又嫉妒对方的幸福,又害怕对方看穿我们的脆弱,义无反顾的投身到没有自己的更幸福的世界去——殊不知,对方对我,也是如此。事实上,对我们女人来说,真正亲密的女友,其实都是我们内心深处想要达到又无法达到的的完美自我,这才会有这样矛盾又纠结的情感。

回到这本书。

鞋匠的女儿莉拉和门房的女儿埃莱娜一起成长于那不勒斯一个破败的社区,从小形影不离,彼此信赖,但又都视对方为自己隐秘的镜子,暗暗角力。

在埃莱娜的眼中,莉拉是自己的天才女友:莉拉智商情商奇高,即使没有上初中和高中,仅靠借书就能比自己读的更厉害;莉拉永远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莉拉能够轻易说出有深度的话;莉拉能轻易写出比自己更好的文章;莉拉生的美,身边所有的男生都为她目眩神迷;有趣的生活,最初写小说,后来做鞋,再后来有成熟的男友,有让人羡慕的有钱未婚夫……埃莱娜爱着莉拉,恨着莉拉,看着莉拉,用尽全力,拼命的追逐着莉拉:即使莉拉不上学了,埃莱娜也是为了赶上莉拉的智商在拼命的读书,拼命的学习,拼命的写作;埃莱娜放弃自己爱的尼诺,为了找一个和莉拉男友一样“成熟”的男友,甚至因为莉拉,想在婚前破除处女之身;埃莱娜眼中,莉拉的一切都比自己好,埃莱娜最大的恐惧就是莉拉会把自己丢出她的生活圈,扬长而去。

她却不知道,在莉拉的眼中,自己才是天才女友;埃莱娜不知道,莉拉如她所说,最爱的人就是埃莱娜,但也一直羡慕嫉妒恨着埃莱娜;埃莱娜更不会知道,莉拉的最大恐惧是被埃莱娜丢出她的生活圈,莉拉也在用尽力气追逐着埃莱娜。

埃莱娜的父母愿意供她读书,莉拉一心希望埃莱娜和自己一样不要升学,故意怂恿着埃莱娜逃课,谁知即使如此,埃莱娜父母还是愿意继续供她读书;埃莱娜读拉丁语、英语等等,莉拉靠废寝忘食的自学也想要追上埃莱娜;埃莱娜去海边度假,莉拉却陷落在自己最恨的男人纠缠中无法自拔,伤心的不肯回信给她;埃莱娜写的文章可能会发表在报纸上;老师偏爱埃莱娜,一直尽全力帮助埃莱娜,却不肯读她写的小说,也拒绝和她来往,甚至声明根本不认识她;埃莱娜有神奇的力量,能让和她说话的人都接受她和她说的一切……埃莱娜的一切都是莉拉不能拥有的,在莉拉眼里,埃莱娜才是完美的。

两个女孩子爱着彼此,也嫉妒着彼此,追逐着彼此,互相依存,从对方的身上汲取力量。埃莱娜靠着莉拉才能努力前进,而莉拉也愿意为了埃莱娜不被受辱拔出刀子、付出一切、她甚至愿意供养埃莱娜一直读书,实现自己的无法实现的梦想。

然而,即使如此密不可分,呼吸与共,他们也注定了会渐行渐远。

曾经逼着埃莱娜和莉拉升学的老师,在莉拉放弃学业的时候就告诉埃莱娜,他们将不在一个阶层。这句话终于在小说的结尾被埃莱娜理解了了。

 “你知道什么是庶民吗?”

“知道,老师。”

在那一刻,我更清楚什么是庶民,要比几年前奥利维耶罗老师问我时更加清楚。我们就是庶民,庶民就是争抢食物和酒,就是为了上菜的先后次序、服务好坏而争吵,就是那面肮脏的地板——服务员正在上面走来走去,就是那些越来越粗俗的祝酒词。庶民就是我的母亲,她喝了酒,现在整个背都靠着我父亲的肩膀上。我父亲一本正经,我母亲张着大嘴在笑,因为佛罗伦萨的古董商人讲了一个淫秽的段子。所有人都在笑,包括莉拉,她看起来像要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到底。

——小说的结尾,埃莱娜参加莉拉婚礼看到的一切,终于推动她意识到自己不再属于甚至也永远无法融入这个贫穷的社区了,自己必须走出去了。

而在埃莱娜眼中天才的莉拉却一次次被的命运打倒在庶民的阶层:她追求升学,被父亲暴力;想写小说,被老师拒绝;想自学,没有找到出路;想做手工鞋,反倒害了哥哥变了性情;最终却选择了能力范围内最好的选择,选择了走进了婚姻,却在婚礼的最后认识到丈夫的市侩、势利、庸俗。莉拉并非和埃莱娜想的那样幸福,她已经逃无可逃。

我错了,莉拉还是留在了那里,她受制于那个世界的生活方式,并认为自己已经获得了最好的安置,那个年轻男人是她在这个世界里最好的选择。那场婚礼,对于里诺和她父亲的制鞋生意也是最好的道路。她的生活和我的求学之路,已经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了。忽然间,我觉得非常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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