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在理,在理。”
王嘉尔接过玉,心不在焉地随口应答。
他觉得,他要是再不懂段宜恩的话里有话,他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二愣子了。
他下意识咬唇,盯着段宜恩看,却看不透他的情绪。
很明显,段宜恩已经发现了一些事情。而究竟已经发现了什么,他也摸不透。
到底是发现了他是曾经救了他的那个人,还是他发现他就是男儿身?
“所以,夫人是想起了当年的事咯。”
眼看真的有可能事情败露,王嘉尔且当他没发现,灵机一动倒真让他想到了一个理由应对
“我想,你的确是误会了。当初救你的人另有其人。”
“哦?那夫人可知道是谁救了我?而这血玉坠子又作何解释,按我爹的说法,这可是个稀罕物,又是两家定亲之物,岳父大人理应会好好保管的。那又怎么会跑到别人手里去呢?”
段宜恩面上装得一副惊讶不解的样子,其实内心瞧见王嘉尔有些慌张的样子早就乐得不行。
他这个人,骨子里倒是有些恶趣味的。
他就是喜欢看他这个看起来任何事情淡然处之,胸有成竹的娘子慌张扯谎的样子。更有趣的是,他这个娘子,竟然是个男人。
惊世骇俗么?他娶了个天煞孤星,这天煞孤星居然还是个男人?
其中必有隐情,而他暂时并不打算深究,毕竟,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他可以慢慢找出真相。
现下,他倒是想听听看,他这夫人能编派出什么理由来让他信服。
这边王嘉尔在脑子里苦思冥想,算是给他想到一个圆满的答案,他静下心神,镇定道
“其实救你的,应该就是我那个同胞哥哥,他自幼习武,一身好武艺,定是他救了你。至于这血玉坠子吗,当年我爹把它给了我,我哥见它是个稀罕宝贝,借去戴了几天,也不知何时掉了,所幸是被你捡了去了。”
“救我的原来是大舅哥啊。不过,说来奇怪。到现在为止,我怎么都没见过大舅哥一面。胞妹成亲,也不见他踪影,这个哥哥,未免有些不称职了吧。”
“你有所不知,我哥从小骨骼清奇,是块练练武的好材料。后来跟了个高人上山学武去了,须得十八岁才能下山。”
段宜恩看上去似乎是被这个理由说服了,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半响道
“原来如此,那待大舅哥下山后,我定要亲自上门拜访,好好答谢才是。”
王嘉尔心虚地笑笑,不作声了。很多时候,话越多,破绽越多,他权当段宜恩信了,往后多加留心小心行事就是了。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要跟段宜恩讲清楚的,就是――
“那个,段公子――”
“我俩已经是夫妻了。”
段宜恩忍不住好心开口提醒道,而王嘉尔面色更显得窘迫,启唇半响不知道怎么称呼。
偶尔演一次戏也就罢了。要是让他平日里开口闭口叫一个男人相公,还不如给他一刀来的痛快。
“呃。”
“如若一时改不了口,叫我宜恩就是了。”
“宜,宜恩。”
“嗯。”
“昨天晚上的事情,谢谢你了。”
“昨天晚上?夫人是说哪件事?”
段宜恩手中把玩着喝空的茶杯,望着王嘉尔的眼神灼灼。
“我也就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说了。你也清楚,我俩成亲本来就是一纸契约,你我各有所图。昨夜你割指滴血替我解围,我心中很是感激。”
王嘉尔顿了顿,从怀里掏出那张契约书,将它摊开放在桌上,继续说道
“可交易毕竟是交易,当初白纸黑字上写明了,虽然我们有夫妻之名,但是还是保持些距离才是。”
“那夫人想怎么做呢?”
像是早料到段宜恩会如此发问,王嘉尔笑眯了眼,起身打开柜子,捣鼓了一阵,转身捧着一叠崭新的被褥,开口道
“很简单,只是分床睡罢了。”
段宜恩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这倒是在王嘉尔的意料之外。
说是分床睡,其实也就是一个睡床,一个睡地。
毕竟新婚才第一天,就分房睡,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也指不定惊动了段老爷,那事情就麻烦了。
段宜恩主动提出要睡地上,王嘉尔面上犹豫心中窃喜,推脱两句便同意了。
他还迫不及待地让小蝶准备了厚厚的被褥,亲自给段宜恩打点好整理好,然后心底暗自舒了口气。
分床而睡省去了多少麻烦和不便,也落得个自在,这个夫君也是够善体人意的。
段宜恩瞧着自己的夫人,越瞧越有意思。
看他表面上装得冷静自持,心里估计早就乐开了花。
而他之所以那么爽快地答应分床睡,只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罢了。
他还不知道王嘉尔为何男扮女装了这么多年,不知他为何要嫁给他,不知道为何他今后如何打算,不知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来日方长,他也不急在这一时。
两日之后,便是归宁之日,他得领着王嘉尔回门拜见岳父,到时候他倒是可以从王府里打探到些线索。
――
归宁之日很快就到了,段府早早就备好了车马厚礼在府外等着。
王嘉尔早是一副精神饱满兴奋有余的模样,而与王嘉尔相比较,段宜恩则显得有些憔悴和萎靡不振。
旁人一瞧,不免得指指点点闲言碎语一番,大意也逃不开说是王家姑娘天煞孤星克夫的命格太重,还是害到了段二公子。
平白无故飞来一口锅,王嘉尔这罪名背的倒是有些委屈了。
不过,平心而论,段宜恩这副模样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这两天入夜寒气重,段宜恩又是个身子孱弱的主,纵然是厚被厚褥伺候着,连着两日睡在地上,自然还是免不了受了些风寒。
这边马车内,段宜恩披了个大氅,坐的离王嘉尔稍远些,手里捧着本书,低头专注地看着,时不时握拳抵在嘴边,压抑住时轻时重的咳嗽。
有时咳的狠了,止也止不住,还带动着平稳行驶的马车一起颤动,听的王嘉尔心里是一颤一颤的。
似乎,很严重啊。
“很难受么?”
喉头翻滚着酸意,段宜恩强压那股强烈地不适,抬头对上王嘉尔关切的眼神,清浅一笑,声音带了些沙哑
“夫人不必担心,为夫没有什么大碍。”
说罢段宜恩听着马蹄放慢脚步声,低头合上书,整理好手边的物事,抬头正要开口,眼前一黑,还瞧不仔细就被一只手挡住了一半视线。
那手有些凉意,带着些不同于深闺女子般纤弱无骨的触感,却意外的很轻柔。
这手轻轻覆在他的额头上,手的主人还时不时的咕囔着什么,似是在试探他额头的体温。
不自觉的抬手轻轻握住那只手,将它微微向上移了移,段宜恩看见了一双略略低垂的双眼和一张低声嘟囔的形状优美微微上翘的红唇。
一向冷静自持,为理智自傲的段宜恩,暗暗红了耳根。
他有些失神的看着眼前的人,心中隐隐起了躁动,而脑中思绪混乱。
他听见王嘉尔说
“你这风寒似乎挺严重的,还是早点到了府中给你寻个大夫吧。”
是了,他想。
这会他应该是结结实实的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