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坐车从库尔勒到喀什市去,途经阿克苏时,总会想到一个人来,他那年五十多一点,新疆长大的安徽籍老板,普通话说得不太好,并有些口吃,一着急什么也说不出,脸憋得通红,他年轻时在乡里放电影,不像现在,在电影院里放影,那时开个手扶拖拉机装上放电影的设备走街穿巷,给那个时代少有的文化娱乐带些愉悦,走过漫漫长夜,走过春夏秋冬,将岁月一步一步向前推动。
老板姓何,我始终叫他何老板,叫别的老板好像有些牵强附会,但叫他比较亲切些,他是一个随和的人,没有有钱人身上那种金光闪闪的样子,原来他哥哥是一个县的水利局局长,每年都有些小工程干干,日积累月,雪球越滚越大,积累了些不少的财富。人就是这样的一个奇怪动物,刚开始起步都小心翼翼,十分谨慎,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踏实。但到了一个阶段后,头脑有些发热,心也开始燥动了,判断和选择能力就会出现偏差,人的另一些本能就会显露出来,说得文雅些是不理智,说得通俗些是有了钱不知想干嘛。
何老板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在临县的巴楚县一个乡有个水利工程。总承包单位是何老板一个县的,可谓熟人熟路,接上二包项目是没有费多大的力。不过以前是搞供水工程的,相对来说要简单些,现在的项目要复杂多了,不知者,不畏也,工程就这样接上了。
我去那个工程工地是第二年了,原来项目计划第一年要完成的,因为农民土地要放水,加之准备工作时间太长,错过了施工的最佳时机,所以拖到第二年了。之前的技术人员也离开了,不知从那个渠道找到了我。我当时在家也闲来无事,也就答应了下来。
何老板说一口流利的维吾尔语,比他的母语说得畅通多了,所以部分工人就是维吾尔同胞参与,一是当地找人容易些,另一个是劳动力价格相对要少些。他中等个子,人偏廋,于他的生活习惯有很大关系,从未见他吃过早餐,经常是喝一瓶啤酒充个饥。中餐,晚餐只要不开车,酒那是必喝的,零五年的酒驾行驶没有这几年那么严,老板喝酒后开车是常有的事。何老板和我一个房子住,他的呼噜声很特别,声音也特别响,嘴张得特别大,一个鸡蛋放进去也没多大问题。长期靠酒精来入睡,这样睡得也很香,一天又一天重复着野外的生活。
何老板在工地上,也只是东转转,西转转,不太发号施令,对管理人员总说一名“你看着办”,其实,在我现在看来是他的管理风格,是他本人的处世哲学,给你空间,给你机会,但要把事办好。有一次,也仅有的一次,我正在操作仪器,他有急事来找我,我未理他,并说了一句,我在看仪器时,不要打扰我,错了我不负责。从那以后,只要我操作仪器,他再也不往面前凑了。我后来想了,当时我态度不好,应该用其它方式来改变说话的方式,何老板并没有计较,也没有多说什么,正是他的这种宽容态度让我和他合作到项目全部结束。
老板娘很少来工地,除非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她是个大个子,甘肃籍新疆长大的女汉子,有点像贾玲的面孔。给人以泼辣能干的风格。有一次,工地带人工的小组长,给何老板下了一个套,老板娘有一次问到小组长,说何老板天天在工地干什么,那段时间工地有些混乱,老板也好长时间未回去了,组长开了个玩笑,说老板和厨娘有染,经常出去买菜一买就是半天,不知干什么去了。这一说,不要紧,老板娘风风火火从家中赶来,观察了几天后,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纯属子乌虚无的东西,后来也不了了知,那个小组长没多长时间也辞职了。
最后再说一些关于伙食团的事,民以食为天,吃饭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不小的事,工地找对做饭的人比找施工管理人员都难,因为工资不高,出力不少,起早摸黑,加上众口难调,找的人通常干不了多长时间就飞了。我们工地不到一年时间,换了四个人。
第一任是去年做过饭的,何老板对她不感冒,去年还不错,因为今年她与前任施工人员有染,被前任施工人员老婆知道了,那个施工人员被老婆叫走了。这下老板生气了,把气出在做饭的身上,加之她除了做饭之外,工地上的事都要管一下,后来找了个理由就把她辞了。
第二任是从施工队临时抽上来的,做饭技术也差,人又懒,又不太讲卫生。可想而知也不会干多长时间的。当时工程紧张,又加之不好找人,做了两月的饭。也是碰上了一件事,有个施工人员年龄大了,每天想喝白开水,大师傅放些不爱喝的其它解暑茶之类的东西。那位老工程师喝了拉肚子了,告到老板那里去了,不久,大师傅就给辞了。
第三任大师傅是监理介绍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自然会长期干的。不过她做了三个月的饭,家里有事自己不干的。
最后一位是老板的妻妹,也就是老板的小姨子,说实在的给我们做饭,是委曲她了,她从小在城里长大,也没吃过什么苦,不过只有五个人的饭,她还能帮老板管管帐。买买东西什么的。在家是养鹿的,那几年没有挣到钱,和老公关系不太好,贫贱夫妻百事哀,用什么公式也解不出正确的答案。我们工地有个现场监理,她老婆家中有事提前回去了。不到半个月,妻妹就碰到烦恼了,那次她喝了些白酒,酒后吐真言。她说:你们发现没有,那个监理得寸进尺,我平时对他那么好,又买烟又买酒,又交电话费,他要干什么,莫不是要我陪她睡吗?我就想,一个女人在工地上实在不易,又不能得罪他,只能见机作为了。后来,监理还是穷追不放,何老板看形势不对,提醒了监理注意影响,后来有些收敛,一直坚持到工地快收尾了,就将她打发走了,幸亏没有弄出什么不利的结果来。
这个工程在年底顺利完成了。何老板也基本上满意,我也是第一次给私人老板独立完成的一个项目,以前只是多人合作,共同完成的,这个项目我从头到尾完成了,接触了方方面面,很系统地很全面地进行了一次考试,对老板,对我来说成绩不是太理想,值得我要写的是我认识了老板,认识了工地上形形色色的人,为以后在私企工作打下基础,也希望老板以后做得更好。
那一年,是二零零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