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昨日半夜里下起来的。起初只是疏疏落落的几点，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像是某种怯生生的敲门。我那时正收拾行装，预备明日的旅行，闻声抬头望了望窗外，只见黑沉沉的天幕上偶有银线一闪，便又低头继续折叠衣物了。
谁知到了清晨，那雨竟愈下愈大起来。我推开旅舍的窗子，迎面便是一阵潮湿的风，挟着细密的水珠扑在脸上。街上的行人少得很，偶有一二，也都撑着伞，低着头，急匆匆地赶路。伞面黑的多，间或有一两把红的、蓝的，在灰蒙蒙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刺目。
我原定的行程自然不便更改，只得也买了一把黑布伞，走入雨中。伞是新的，撑开来有一股桐油的气味，雨水打在上面，声音很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手指在不停地叩击。
车站里人倒不少，大抵都是与我一般不得不在这雨天出门的。人们挤在一起，衣服上、头发上沾着水汽，整个候车室便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闷热，混杂着烟草、汗水和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小孩子在大人腿边钻来钻去，偶尔踩到谁的脚，便招来一声呵斥，随即又被雨声和嘈杂的人声淹没了。
车来了，人们一拥而上。我拣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看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而下，将外面的景色分割得支离破碎。偶尔有雨滴特别大的，便一路吞噬其他小水滴，形成一条颤抖的水痕，急速地向下滑去。
邻座是个中年男子，穿着灰色的制服，膝上放着一个旧皮包。他自上车起就不住地看表，又频频望向窗外，显出一副焦急的样子。雨水从他的帽檐上滴下来，落在皮包上，他也不去擦，只是每隔一会儿就用手指轻轻敲打皮包的边缘，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车行至半途，雨势稍歇。窗外掠过几块稻田，被雨水洗得发亮，绿得几乎要滴下来。远处有几间农舍，黑瓦白墙，静静地卧在田野间。一个戴着斗笠的农人正弯腰在田里劳作，对于我们的经过毫不在意，仿佛我们这辆轰隆作响的列车不过是又一阵掠过的风雨罢了。
车到一站，灰制服男子匆匆下车。他刚踏出车门，一阵风吹来，将他的帽子掀翻了。他急忙去追，却踩进了一个水洼，泥水溅在他的裤管上。他咒骂了一声，终于抓住了帽子，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幕中。
下午时分，我抵达了目的地。雨又下大了，打在站台的铁皮顶上，响声如雷。我撑着伞走在陌生的街道上，雨水在脚下汇成细流，冲刷着路面上的落叶和纸屑。街边的店铺亮着灯，透过雨帘望去，灯光显得格外温暖，却又遥不可及。
转过一个街角，忽然看见一个卖烤红薯的老人。他蹲在一把巨大的油布伞下，面前是一个铁皮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