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的小锅里煮着粥,嗡嗡的。屋子里有一只大苍蝇飞不出去,也是嗡嗡的,飞过来又飞过去。我看着它飞不出去也着急,只好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给它开了门。此时的我,什么都没有吃,肚子仍旧鼓的像一只大皮球。门开了,那苍蝇仍旧不飞出去,只在柜子上摆着的绿植里面绕。我喜欢生病,生病让一切都慢下来了,彼时的我安静地可以看下一本书,我和书一样宁静了。疼痛,也算不了什么了。
昨晚胃钻心的疼,所有吃的东西都吐完了,之后就是大口大口吐酸水,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忍住,可惜从十一点忍到夜里两点,终究还是忍不住。告诉爸爸,爸爸刚一觉睡醒过来,站在门口,迟疑地对我说:“疼的厉害,我给你倒些热水喝喝吧。”我原以为我永远都没有用得着人的时候,可是,我还是怕死的。我在床上疼的直打滚,意识都模糊了。也想过,就这样死了也就算了。可是妈妈不在我身边,我的身后很多东西都没有人交代。我求爸爸,送我去医院吧。他只说下去给我买个药,去医院就是要花很多钱的。那时候,我只想到妈妈。我可以理解,为什么很多年轻的人在死之前,总是喊着妈妈。“妈妈”,“妈妈”这是世界上最抚慰人心的词了。终于,我晕了过去。等我在醒来的时候,果然是妈妈把我送到了医院。妈妈问我,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给她,我说我不想打扰她睡觉,可是终究还是打扰了。我抓着妈妈的手,把自己银行卡的密码告诉她,妈妈听了,只说“别瞎说。”接下来就是抽血化验,出片子。挂水,四瓶水挂下去,胃就不疼了。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墙上的钟指着三点,水挂完之后已经是凌晨六点半了。我在挂第一瓶水的时候,就催着妈妈回去。她爱我,我也要知道心疼她。我瞪着眼睛看着输液的水,防止挂完了血会倒流,要及时喊护士换水。我看着漆黑的夜,渐渐变成了深蓝色,接着又慢慢变成白色,直到透出清晨的亮光。我只觉得,活着真好!健康的身体就是好。可为什么要等到没有的时候,才珍惜呢?
回来的时候,我的身体像自动装上了闹钟。到时间要洗碗,洗衣机里面的衣服还没有晾,昨天晚上的袜子还没有洗。电瓶车还停在办公室楼下,没有充电,要推回来充电的。这些事情只有女人做,爸爸他们都是不做的。我不做,只能推到妈妈身上了,她已经这样累!这世界上只有女人心疼女人,男人往往又喜欢跟自己的兄弟在一起玩。我有时候在想,为什么要男女结婚呢?要他们组成家庭呢?既然双方一起生活都不是那么愉快,或者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吧。
在医院挂水的时候,旁边有个阿姨去上了一趟卫生间,半个小时没回来。回来坐在那里继续吊水的时候,才跟护士说,刚才在那里滑倒了,等人过来。半夜,卫生间里碰到人哪里容易,她便坐在那里一直等。护士责怪她为什么不喊人,夜里那么静,她一喊就听得到的。她也笑了,不说话。也许是怕麻烦别人,也许没力气了应对病痛了,只想坐在那里等一个结果。一个老大爷自己拿着吊瓶来来回回地走,手上早已回血,他也不在意。走来走去,不知要干什么。后来还是护士看到了,给他把针拔了。我突然想到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何止天地把人当刍狗,有时候人把自己也活成了刍狗,才好在这个世界粗糙和坚韧地活下去。但是,医院里是最能看到生死的。值夜班的护士顶着两个黑眼圈直到天亮,说话也有些疲倦了,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关心着医院里的每一个人。呼叫器一遍一遍响着,29号呼叫,29号呼叫。这个29号也是够麻烦的,但谁又能知道他在承受怎样的病痛呢?医院和医院之外是两个世界,我们都是人间短暂的寄居客。上一刻也许还好好的呢,下一刻就疼到了医院里。我们真应该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想到这里不免心酸的要落泪,但转瞬间又释然了。快乐,和痛苦都是短暂的,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