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也就是距离我三十岁生日不到12小时38分的那个小雨的午后。
厚厚的云层铺陈在广阔的天空中,深灰的基础色调将太阳从1.5亿公里之外释放出的光芒死死封住,如果说我与阳光的距离只剩下了2.5公里,那么即将到来的疼痛让我的身体与地面紧密相扣。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球场上时而沉默时而爆发出一两声尖叫。足球飞来的过程中,我看着那旋转的弧形轨迹放佛被低气压缩减了高度,雨点打在如产生核磁共振般的皮球上被愤怒的弹开。我本能的奋力跳起争抢
“啊..”我听到有人惊呼,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我感到腰部被人猛烈撞击后身体迅速落地,那时我第一个念头是还没有完全释放的“下半身幸福”还能否继续,随之而来的恐惧感让我不敢翻身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这个过程中我尝试着和他进行了一下互动,我的小兄弟调皮的点了点头,我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安心的被人抬下了球场。
没错,我的人生已经度过了1/3。这个年龄长度参考了《苦妓回忆录》中九十岁生日当天想找一位处女完成人生仪式的老记者。
回想起自己这不到三十年的生活,每一个我想回忆的片段都可以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如你所知,人的本能都是趋利避害的。虽然小时候被父亲重拳打击的疼痛感好像仍在自己犯错误时通过肌肉痉挛的方式呈现,但我宁愿相信这是肌肉记忆而非思想记忆。毕竟这种不堪的往事对于今天父子关系的稳定而言,在我看来是毫无价值的。
几天前读博尔赫斯的作品,有一段很有趣的文字激发了我的思考。
他说假如人只能回忆未来,而对过往通通不可知…
这个假说成立的话,会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其中最重要的是你将知道生命的尽头在哪儿。你会回忆起你临终时身边的人,说过的话,甚至是那不争气的眼泪划过脸颊时的微凉…伴随着时间无情的吞湮,我们的回忆会越来越少(因为设定时间是正向流动,那么回忆是逆向的)。当那天来临之时,我们终将跟随最后一滴眼泪的落地而忘记一切。从结果上看,并没有和现在有任何不同。
马尔克斯笔下的老记者如果可以知道自己打给妓院老鸨后,将会邂逅自己人生当中最后一份爱情,我想他是不会那么做的。
一个与500多人发生过关系的男人,在某个黄昏的午后。他躺在藤椅上施加了一个初始的力,在力的作用下藤椅仿佛准确的找到了支点并为之起舞。巨大的烟卷被紧紧的夹在老人的食指与拇指之间。指背的纹路和初生时的婴儿相比并未增加更多,只是时间在维度上加重了那几条符合年代感的深度。
“如果你得不到爱,那么性留给你的只有安慰”。老鸨眼中的老学究吐出一口浓烟后,自言自语道。
可是当爱情来临时,性已经悄然离开了。
三十岁这个年纪,我已经记不清那些缠绵的夜晚究竟给我带来了什么。那瞬间的愉悦感已消失太久,以至于当初那些激情过后的温存好像是叙述上个世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在不懂爱的年纪疯狂享用上帝赐予的短暂快乐,在一次又一次的爆发中接近至高无上的神之后…
霎那间,空虚和忧伤袭来的猝不及防。
终归有一天,年华逝去。
同《苦妓回忆录》相似,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大家交口称赞的“世纪之爱”感动了无数人。两位老人褪去衣服的那刻,我看到的是残忍而绝非浪漫。马尔克斯将风华逝去的老人身上赋予了超越时空、超越不伦的爱。但这绝非是书写爱的赞歌,在我看来,这是对死亡的深深恐惧。
阳光透过对拉窗帘的缝隙轻巧的爬到我的脸上,六十年前的腰伤一直折磨着我在清晨醒来时不要用力起身。你问我是谁,问我已经多大岁数了我通通不可知。我的生命中曾经出现了谁,他们带给了我们,他们又终将走向何处我也一概不知…我的记忆还剩下一年,我知道那一天来临是在凌晨的四点零一刻,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我谁也记不起来了。
我努力的想回忆曾经跟我相好过的女人,那或青涩或成熟的身体,她们温热的体内仿佛可以将一切熔化。但我的努力无济于事,就像你现在不知道明天出门时会先迈出哪条腿一样。
性这件事已经激发不出我的任何兴趣,我平静的躺在床上。
我突然想到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有那么一个女人。她终将成为我的妻子,在我的生命中紧紧的拉着我的手。
她披着洁白的婚纱,手臂跨在父亲的臂弯里向我缓缓走来…宾客们的拍手声为爱的进行曲欢快的打着节拍,高悬在棚顶的彩色气球用完美的弧度排列出了完整的心形。这是我心爱的女孩,这是将与我共度一生的女人。我们会在相同的时空内交错在不同的太阳射线照射之下,并相伴在每一个晴天或雨天的清晨用亲吻的方式将对方唤醒。
我们在多年以后一起走过了世界的任何角落,当然包含马尔克斯笔下的加勒比海。我们品尝了人世间最美味的食物…其中一定会有香榭丽舍大街上位于路易威登去往协和广场方向上那家那味道奇妙的马卡龙店…她二十多岁的笑脸好像一直都挂在嘴边,现在我才知道她原来只有看到我的时候才会这样笑…
狮子座流星雨的七月,那亮光像一颗颗钻石散落人世,正如眼前妻子皱纹间那一块块永远无法消逝的斑点。是时间教会了我们什么是爱?还是爱让我们耗费了那曾以为取之不竭的时间?
闭上眼睛即将坠入永恒的一刻,我的思想猛然挣扎着不想睡去…
我终将明白
原来打败我的不是时间,而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