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吵架了,仔细想想,我每次回来他们都会吵起架来,或大或小,从鸡毛蒜皮发展起来,到最后,双方一个恼火,而一个默默流泪。吵架的原因每次都是一样的——钱,或者说,这是一场靠天吃饭的农民的战争,为了生计而挣扎,却又不得其所的战斗。其实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恶意,两个人心里都有苦,没处说,而男人的心里的苦总是比女人要多一些的,女人难过时还可以流泪,而男人,或许男人的泪都匀给了女人了吧。
这几天到了萝卜收成的日子,连着下了几天的雨,今天刚刚放晴,男人说要去掰萝卜,而我要返校,他也就不送我了。女人昨天晚上告诉我,男人把萝卜卖给集市上腌咸菜的小老头了,一毛八一斤,而集市上萝卜卖五毛。是不是很惊奇,现在物价上涨,泱泱大国竟然还会有几毛一斤的物事。
男人和女人吵架的原因很简单,男人说要雇人而女人则是埋怨雇人花的钱比卖萝卜的收成还多。女人总是这样,她小家子气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事都想两个人能干就干,大不了多干几天,能少花钱就少花钱。男人这两年身体也一直不太好,犯过几次胃病,好像也有结肠炎。这些我都不太清楚,只是一次偶然,翻到了男人的病历本。这几年地里种的东西也多了,要干的活也沉了,而男人有些干不过来了,到了这个年纪,体力快要跟不上了……
男人说“我要是哪一天死了,那一定是被你气死的。那你赶紧去找一个有钱的,去当太太。”“你赶紧死了干净吧,省的天天在这嘟嘟囔囔,大事不管,小事瞎操心。”“听你的,省了三头二百,却亏了一两万。”女人听了,一声不吭,自己生闷气,自己抹眼泪。
我不知道他们在我不在的时候会吵过多少次,或许,也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说着难听的话,而另一个人默默承受默默流泪。而今天,在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我知道,我的干涉,只是在掲他们的伤口,伤他们的自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