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鹿庆幸那天是国庆节。那天，鹿晗介绍了他的女朋友。她赶紧放下手机，跑进自己房间，从床下拖出放有鹿晗照片的黄色储物箱。天气不冷不热，她穿着睡衣睡裤，坐在冰凉的瓷砖上，翻看已经开始发旧的鹿晗照片。

她先拿了一张鹿晗举着话筒，闭上眼睛唱歌的照片。这张照片，她花了五十元从同学手中买来。这不是最贵的一张。最贵的一张某宝上淘的，一百个大洋，是鹿晗的正面照，少女似的皮肤，泉水涌动的眼睛，花瓣般柔软的红唇，还有最让开鹿着迷的笑。

她没觉得钱白花。这张照片，让她的心，象盛开的鲜花，微风摇曳。

鹿晗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生。比班上那些毛毛糙糙、脸上长满粉刺的男生不知好多少倍。可笑的是，班上几个男生还对她表示好感。

她怎么会爱他们呢？

她手里拿着最贵的照片，喃喃自语：我终于失恋了。

开鹿禁不住眼泪慢慢爬了出来， 占满她的眼眶，然后，一滴水珠形状的眼泪，挤在睫毛处，迅速从脸颊滑落。

开鹿清楚 ，鹿晗迟早会找女朋友、结婚，生一两个孩子，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明星也不例外。不过，她设想过无数次鹿晗的女朋友，迪丽热巴、马思纯、郑爽，她都可以接受。可是这个关小彤，一想到这个名字，她的胃里象有什么东西紧紧攥了一下，生生地疼。

她不喜欢关小彤。她给她的感觉，就象班上那位每次考试得第一名，长得还特漂亮的媚姬。这样的女人，她恶毒的猜想，一定都是巫婆的化身，有着可怕的魔力，连名字都透着一股妖气。

开鹿含着眼泪，一张张翻动费了五年心力收藏的鹿晗照片。她没有仔细看照片。事实上，她对每一张照片的细节，包括这张鹿晗戴什么耳环，那张鹿晗染了什么颜色头发，她都一清二楚。混乱的思绪和停不住的眼泪，让她只看见一道一道的彩虹不住在眼前晃荡，仿佛从三棱镜里看见的一样。她也不想看了，就往床上一躺，想起媚姬来。

说起来，媚姬还真是厉害！开鹿想起她们在一起讨论鹿晗的时候，媚姬总是比她多拿出几张鹿晗的照片，谈起鹿晗的喜好，也比她说得更多更全。不过，开鹿也有她的法宝。就是那张最贵的照片。媚姬曾提出比原价多百分之五十的价格收购，开鹿毫不动心。

后来发生一件事，让两人关系走向破裂。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有一天，开鹿放在书包里最珍贵的鹿晗照片不见了。在这之前，只有媚姬看过这张照片，并表示过钦慕之心。开鹿疑心媚姬偷了，当着几个同学的面，要求媚姬打开书包检查。一开始，媚姬紧紧抱着书包的样子，象是要去炸敌人碉堡的董存瑞。不过，至今开鹿还觉得，那时媚姬的脸，从来没有那么好看过。因为生气、害羞、或者气愤引发的热血，堆积成两朵粉红的晕云，停留在媚姬脸颊两端。一双带泪的眼睛仿佛雪山深处的湖泊，闪着清冷的光辉。

媚姬最终还是打开了书包。

媚姬不是小偷，但是她们友谊的小船，翻了。

眼睛里的眼泪也干了。开鹿回忆起媚姬曾有一次和她讲过，如果鹿晗有了女朋友，她就要自杀。后来在操场上跑步也讲过一次，那时候正拂拂下着细雨。

糟了，媚姬不会自杀吧！开鹿爬起来，跑到客厅，拿起手机。她的头发没有扎起来，盖住了她微颤的双手。

她找到媚姬的电话，没有按下去。

这算什么？她会接我电话吗？我要和她说什么呢？劝她不要自杀？人家才不会那么笨呢。

不知什么缘故，她的脑里忽然浮出一幅画面：媚姬躺在浴缸里，混浊的血水围绕着她，淹没了她大部分身躯，只余一张脸，露在外面。那张脸，白得吓人，嘴唇鲜红，仿佛日本艺伎。

开鹿愈发慌乱，这慌乱越来越大，从脑子到心脏，又从心脏到四肢，最后进了头皮。

她重重地按下号码，即使遭到嘲笑和责骂。

电话响了一次，两次，三次，没人接。

她想打110。可是，如果媚姬只是没听到手机铃声，或者，她只是不想接电话？

她站着思索了几秒钟，冲回房间，迅速脱下睡衣睡裤，穿了一条短裙和衬衣，又随手从梳妆台上拿了根皮筋，把头发盘在脑后。

媚姬距她家有二十分钟车程。她跨上自行车， 温暖的阳光贴在她脸上，多少安抚了她紧张的情绪。

不幸的是， 媚姬躺在浴缸的画面挥之不去，她的双腿不停摆动，正象她的脑子一刻不停乱想：误解媚姬之后自己的内疚懊恼，媚姬母亲抚面哭泣、一起讨论鹿晗的快乐……

她想得越多，骑车速度就越快。

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她没有注意一辆黑色小轿车从左侧急驰而来，一阵急刹车响彻整个街道，时间仿佛凝固，人们看到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孩倾倒身子，重重摔倒在黑色小轿车面前。

下一秒，时间复活。

人们围上来，查看车祸现场。

司机反应很快，及时踩下了刹车。但是开鹿还是受伤了，一只脚涔涔流血。

纷纷嚷嚷间，开鹿的电话响了。

是媚姬。

”媚姬，你还好吗？“开鹿顾不得脚痛，急急地问。

”很好啊， 怎么啦？“电话那头，是媚姬讶异绵绵的声音。

”啊，那个，不是鹿晗和关小彤好了么？“

”那又怎么样，我早就不喜欢鹿晗了。“

开鹿回家后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她心底的欢喜从何而来。

她盯着地板上散落四处的照片，抿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