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再次见到陈明，是在三年后。
那天公司举办年会，我实在忍受不了无聊的敬酒与拍马屁环节，便出了宴会厅透气。
陈明是从隔壁宴会厅出来的，西装革履。可能是喝了酒，脸色微红。他低头出来，抽出一支烟塞进嘴里，抬头看见我，有些怔愣。
“小雅，好久不见。”他看了一眼正从宴会厅出来勾肩搭背、唱着歌的男同事，问道：“有宴会吗？”
“好久不见，公司年会，我出来透透气。”
他与以前一样，不会找话题，也不会调节氛围，我也是。他叼着没有点燃的烟，沉默又尴尬。
我正准备找借口离开，他开口说道：“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我调回来了。”他紧紧盯着我，我并没有打算答应，却鬼使神差地说了“好”。
正巧碰到相熟的同事，我便匆忙与他告别，结束了这时隔三年的短暂交谈。
2
陈明是我前男友，是我的初恋，也是唯一的一次恋爱经验。
他是我大学时期的学长。
刚升大学后的迎新晚会上，我因为有舞蹈基础，被班长硬拉去参加了舞蹈表演的编排和演出。
演出结束后，陈明被一群男生簇拥着走到我跟前，红着脸问我要微信。他眼睛亮晶晶的，刘海下细碎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光。是个有意思的人，我想。
我们在微信上聊得火热。我知道他是建筑系的学长，大我一届。
他的确很有意思，会讲笑话给我，会分享诗词和歌曲。还会给我看他画的各种样态的小猫。
他说他好像社恐，不会找话题，也不太会与人交往。
我并不相信，毕竟微信上的他让我觉得开朗又活泼。
直到半月后，他约我吃饭，我才知道，他所言非虚。
他微信上告诉我说，在宿舍楼下等我，有些紧张，希望我不要笑他。
见到他后我才发现，他哪是紧张，是相当紧张，双手一会抱在胸前，一会插裤兜，一会又拿出来搓搓。“小…小雅”居然结巴了，我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更加紧张，手足无措。
此次以后，我们依旧每天在微信上聊天，一个周吃一次饭。
某日我突然发现，见面时他不再紧张，也不会结巴，只还是会脸红。我问他，他说他每天都会对着镜子练习，也会积极主动与人交谈，所以有些改变。大抵是怕我又笑他，说完脸就先红了。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也是在那日，他牵了我的手。后来据他所说，真的是用光了所有的勇气才敢牵的。
后来我们就见得频繁了些，也算是确认了关系。他从未亲口跟我表白过，却在新年零时发微信说愿与我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3
大学的时光在上课、读书、约会中悄悄溜走。在我大三那年，陈明毕业了。
我从未认真想过毕业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直到他说想要回老家S市工作。他的母亲身体不好，又是独生子，所以我是理解他的，只是还是有些落寞，听同学说异地恋很少有好结果。
我去看过他几次，他工作很忙，每次陪我的时候总有接不完的电话，做不完的工作。他愧疚地对我说，等我毕业了一定好好陪我去旅游。
可我们终究没有去成。
到三月份我生日那天，我们已经两个月没见面了。我悄悄去了他的城市，想给他个惊喜。我早早问过他，他今天一天都在公司。于是我到他公司楼下等着，想象着他看到我时，一定会脸红。
晚上7点，我看到他和一个女生一起出来，谈笑风生。那女生甚至无比自然地挽上了他的手臂。
那一瞬间，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内心。我想过无数种他见到我的场景，却独独没想到过这种景象。
我买了最近的车票回到学校。我没有再联系过他，而他好像也忘记了我的生日，甚至没有一句生日快乐。
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他也真的没有再联系过我。
4
毕业后我留在了学校所在的城市。三年来，我常常梦到陈明亮晶晶的眼睛和红红的脸。却没想到会真的再遇到他。
上次见面，虽说他邀请我一起吃饭，我并未当真，毕竟他还在我的黑名单里躺着。
一天下班后，我居然在我公司楼下看到了陈明。他虽算不上帅，但胜在个高，身材好，而且衣品一直不错，引得公司的小女生频频回首。我加快脚步准备离开，却被他喊住。
“小雅”他朝我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我来等你的。上次你答应我一起吃饭，但一直不将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用新手机号给你打电话你也从来不接，所以我就根据上次宴会厅里写的公司名找到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等到你了。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
“啊，我今天晚上……”我有些尴尬，我确实收到很多遍陌生电话和微信好友请求，但都被我忽略了。
“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他眼睛紧紧盯着我，脸也慢慢红起来。
“好。”
5
餐厅里。
他坐在我的对面，我不知为何，有点局促。
他说：“小雅，当年我联系不上你，心急如焚，那时我母亲病重，我不能离开。我多方打听到你舍友的电话，问过她，她说你在生日那天来找过我，回校后就一直情绪不佳。但那天我不知道为何没有见到你。我无比担心又焦急，我怕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我给你舍友打电话，期望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你舍友却骂我渣男，说我劈腿。”
“我仔细回想了下，你应该是看到了我和一个女生一起下班吧。那女生是我老板的女儿，那时刚从国外回来，老板晚上有应酬，让我送她回家。她性格活泼，在公司与所有人关系都不错。也是那天，母亲进了抢救室，我忘记跟你说生日快乐。”
“小雅，我那时分身乏术，母亲病重，我带她辗转几个城市，最终也没能挽救她的生命。小雅，对不起，我可能有点激动，现在跟你解释这些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明白，也不知道算不算晚？”
他从口袋掏出一个盒子，推给我，“这是我那时准备好的礼物，终于能送到你的手里。”
听他说完这些，我很震惊。在那些难眠的夜晚，我都劝自己他有了更好的归宿，不要再惦记。
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是我错了，如果那时我能大方走到他面前，如果我能听听他的解释，如果我陪他度过那段难熬的时光，是不是现在不一样了？
但时光从来不给人留下“如果”二字。我除了“对不起”什么也说不了。
“小雅，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觉得愧疚，也不是为我自己辩解什么。我只是想解释清楚，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所以，如果你还没有男朋友，我们……我，能不能再牵你的手？”
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原来是我一个仓促的决定让我们两个人煎熬了三年。
“你，就没有怨恨过我吗？”我问他。
“要说一点没有也不可能，我怨你为何那样绝情，为何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可又想，你心里肯定也很难过，就不怨了。”
“所以”他伸手擦掉我脸上的泪“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不要自己忍着，跟我说说，好吗？”
我点点头，牵住了他的手。
6
一年后，我与陈明牵手走在雨后古镇的街上，他曾许诺我的旅游，终于实现了。
以蜜月的形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