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西厢记》是世间妙文,但苦于无缘一读。近日借来,决定补上这一课。
小时候,听老爹的戏匣子里唱“红娘”一段,觉得颇有意思。对戏剧内容不太了解,但记住了两件事:一是那个“红娘”说话俏皮,颇有诙谐之气,故事应该也算热闹。二是懵懂知道,那个“红娘”,也就是如今给人家婚姻穿线搭桥做媒的中间人“红娘”。
后来,读《红楼梦》,文中对《西厢记》多有引用,可见《西》对《红》影响之深。开始并不知“双文”何意,直至后来明白了原指叠字的“莺莺”,方会心一笑,那么我那些八零后、九零后的女同事,都应算是“双文”了。
金圣叹这人颇有话语权,他将《西厢记》列为“古往今来六大才子书”之一,实在是有些道理。王实甫把才子佳人的故事写得很曲折,很耐看,手法极其老道,古今无人能望其项背,让人读来不忍释卷。
古来才子佳人多故事,于我们普通百姓来说,当饭后谈资席间笑料可矣,切莫太当真。
我们没资格自诩所谓的“才子”,芸芸众生也没见几个女子做得了所谓的“佳人”。
其实故事嘛,就是讲给人听的,但作为听众,听则听矣,忘则忘矣。
可我就是不太喜欢张君瑞这个男主。
其一,张生虽学成满腹文章,但这人太陷于儿女情长,主流社会通常认为这是没大有出息的一类人,如同贾宝玉一样,说白了就是个情痴。我们喜欢肌肉男,不喜欢娘娘炮。做家长的,虽不至于和郑老夫人一样有偏执念想,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相信换作谁,也不欣赏那种三脚踹不出个屁来,专喜在女人身上用功夫的人。
其二,张生这个人啊,目的性太强。其实他就是瞅准了人家莺莺这个人。虽然英雄爱美可以理解,但他即便退兵半万,也不能算是真正的英雄。脑子算是灵光,人缘也算好,要不然杜确也不可能拨兵救人于普救寺,但说白了,他是奔着人家姑娘来的。这种人,我感觉挺阴的,不太好交。
其三,这人太执拗,容易死缠烂打。人家郑老太太都把事情说开了,不管失信也好,怎么着也好,反正人家就是不愿意把姑娘嫁给你,那就算了吧,何必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为什么老是担心“吃草驴太多”呢!对了眼也好,一见倾心也罢,反正不把人家弄到手绝不罢休。这人,一旦缠上,其实挺麻烦的。
其四,这人行事不太磊落。不管怎么说,夜间逾墙,这怎么也不是读书人所做的事啊。鸡鸣狗盗的事,最好别做,也最容易让人看不起,说起来好说不好听。你真是要谈对象,光明正大的来就行,即便迫于当时各种压力,不得已偷偷摸摸地来,也不至于半夜三更跳墙啊。夜入民宅,非奸即盗。封建社会的爱情婚姻制度,虽然害苦了不少年轻人,越墙偷人这种事却实在让人看不起。
当然,张君瑞的执着,一波三折,最终感动了莺莺小姐,真是应了那句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好像赢了,目的达到了。
但他赢得很一般化。
面对老夫人的反悔,面对莺莺一开始的拒绝,要是他能说:对不起,打扰了。然后鞠个躬,飘然而去,那样的话,我认为他还算得上个人物。
帮助别人,不求任何回报,无论如何,这是一种极好的品质。
试问,你做好事还得非得人家给你回报啊?
你救了人家姑娘,人家还必须得“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啊??
那样你会绕不出圈子,活得很痛苦。
人家当时的许诺或是情形之下的迫不得己呢,你是否有趁人之危之嫌?
事后反悔的多去了了,又何故苦苦相逼呢?
没劲。
特佩服红楼梦中贾府的董事长贾母,还是她眼光独到。
她说:
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左不过是些佳人才子,最没趣儿。把人家女儿说的那样坏,还说是佳人,编的连影儿也没有了。开口都是书香门第,父亲不是尚书就是宰相,生一个小姐必是爱如珍宝。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个绝代佳人。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是佳人?便是满腹文章,做出这些事来,也算不得是佳人了。比如男人满腹文章去作贼,难道那王法就说他是才子,就不入贼情一案不成?可知那编书的是自己塞了自己的嘴。
我们都是俗人,当然理解不了那些才子佳人软玉温香的雅事。
如果我们都能理解到位了,想来《西厢记》可能就真的没啥意思了。
感谢王实甫的《西厢记》,让我们明白了那么多。
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
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更愿天下有情人都活得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