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以为就这样跟整个春天沉睡，没风也没蓝蓝的天空，一切都在铅灰的天幕里定格，凝结分秒。看着青春在脚下匍匐，奢侈又黯然地流逝。
这天我该用什么方式对你缅怀。
用书写？相片？还是场景？还是一首歌，一首彼此曾唱过的歌——《回到过去》。
奇怪的是当时我们只知道这首好听，旋律伤感，却从不揣测歌词。
多年后认真对着歌词唱了唱——
“想回到过去
试着让故事继续
至少不再让你离我而去……”
——声音沙哑了。
曾经从某本书上看过一段，“很多我们以为一辈子不会忘记的事，都会在我们念念不忘的日子里被遗忘。”
这句话对我不奏效。
我记得彼此第一次的相遇，平淡没有曲折。你走在学校的辅道，我在打篮球。篮球抛出了边界滚到你的身边，你捡起来抛回给我。这过程，我看着你的笨拙，你的姿态，你眼里动荡的色泽，突然意识到所谓的缘分其实是指别人的时间跟自身的时间所重叠的部分。这“部分”想不到在那次后被延伸，你开始喜欢上看我打球，很多时候你洗完澡头发还半湿就坐在石凳上全神贯注地对之。久而久之，有你在，我打球特别卖力，仿佛你的气息从四周洇散，给我来了一段缄默的“加油”。
每次中场休息，我会主动走过去跟你搭讪，你的第一句永远是紧张兮兮的，“刚才有没有受伤？”
我摇了摇头，嫌自己脏，不敢坐在你身边，只站着看你逆光的面孔，还有润然的双眼。
“对了，你为什么喜欢坐在这位置上看我打球，这位置那么偏。”
你很自豪地说，“因为我观察到，这树是全校枝叶最茂盛的，听人说它错综复杂的枝叶能够支撑起我们庞大的青春，然后一动不动守护着我们的记忆。”
我笑了，笑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你笑我，有本事你写一本给我看啊。
呵呵。
说起来，我们的故事真不能写成小说，至起码不能写成郭栩鹏那种要么有人死要么势均力敌的爱情。我们的故事没可歌可泣的情节，我们的故事很平凡——
我们会穿着很老土的衣服，留着羞涩的头发；下课就打羽毛球，卯足劲地对打，打累了就彼此挨在一块，谁也不嫌谁臭；有一段时间中午不在学校里吃饭，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从街头把所有不干净的快餐吃到街尾；放假后的一次晚修，你因为血糖低突然胃痛，我以上洗手间为由，跑去小卖部给你买吃，殊不知小卖部说上晚修不贩卖，我翻过了学校的墙到附近给你买零食。后来因为这事遭到了全校的通告批评。当时候你说我傻，说我不值得，我也知道自己傻……只是还傻得那么的不顾一切……
然而最傻的那次要算彼此坐在楼梯上，听广播站播放的歌，邓丽君的，心照不宣地哼着。
“任时光匆匆流走 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我们的情节只有这些，没接吻，没有牵手，幸福在这平凡的时光里积攒，我总会想，幸福会像一条朴实的颈链，就算长大后，我们都能够捉住一鳞半爪的情节，证明我们互相喜欢过。后来发现，我还是太天真。
第二年的暑假，你开口跟我说，你要离开这里，你要到远方读书。那口吻平淡得透不出感情。
而我，“为什么？！”
如此类推，一直地自问，似乎一直问下去我就能让自己相信这是梦，梦醒后我还能跟你平凡地走下去。
但现实之所以现实，是人总不能做到真正的自欺欺人，心脏的位置会借助痛感，提醒你。
所以那次后我开始往高的地方爬，爬过了一个又一个别人所说的“最高山脉”，站在一个又一个的高点，在高点上，风总能吹湿我的脸庞，吹进脾肺。我仍很用力很用力地极目眺望，我想看看远方究竟长成什么模样，想看看远方是不是真的很远。可惜一次又一次地，我看到的只有远方被夕阳侵染得浑浊的云岚。
暗沉，淤积。
所以那天终究还是来临了，我有送行。
第一次听机场轰隆的引擎声，特别刺耳，刺耳得让人瞬间忘记言语，也没拥抱，淡淡一笑，四个字，“保重身体。”
你也效仿，可笑得不太好，有点像哭，“你也要保重。”
过后没再对眼，你便径直地转身，走进安检处。
如今回想才知道，原来当初的我们是那么的傻，傻得那么喜欢说道别时，把再见当作永不再见，私下忍住口腔深不见底的难过，我们的青春就是这样被扬长而去，飘进气流层被引擎碾压得不留痕迹。曾以为得到了很多，转眼间泪水打湿影子后，才发现一切都会被蒸发得一干二净，不论是事还是人。
那一别我固执地往北方走，因为飞机是义无反顾地往南方飞。
流经数年。
我投入了工作，我相信你也是。我的工作需要跟文字打交道，需要在黑白的色调，把一个个故事埋进人的心扉。每次写起文字，很自然写着写着都是关于你。尤其情人节的今天，我会想，长大后的你会不会在远方想着曾经消失了的我。
我也会想这些年你长成了什么模样，从事了什么工作，接触了什么人，单身还是已婚……
我甚至想，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我们还会像以往读书的时候那样么？你会把头放在我的腿上睡觉，会抡起手跟我一起比划指甲，会跟我坐在一起无聊地发呆么……即使有时候会有小争小吵，即使你肯定会狠狠地用拳头捶着我的肩膀会对我发脾气，但如果深夜里我突然猝醒想喝水，我相信你还是会帮我倒上一杯，然后我会看着黑暗中笨拙的你，完成曾经没有完成的吻。
我想了很多很多这些，也想如果有你在，那么一场场的大雨就不会淋湿我，你知道的，我是那种经常忘记带雨伞的人，如果你在，我的岁月就不会斑驳着密密麻麻的苔藓。
如果，我说如果，你真的能看见我的文字，看见我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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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别人而言只是文字，就我而言都是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