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润玉看起来高高在上风光无限,其实是孤独的囚徒。
在他还是洞庭鲤儿的时候,母亲把他幽禁在最深的湖底,被真正的鲤鱼们排挤,他是孤独的;在他是夜神大殿下的时候,被天后荼姚排挤,他是孤独的;现在他当上天帝,终于没有人敢排挤他了,可他依然是孤独的,因为曾经照亮他生命中黑暗的那缕光消失了。他记忆里那些有关锦觅的温暖和快乐实在太美好,又实在太短暂。悽惨的回忆,美好的回忆,都令他越来越孤独。
孤独的夜,孤枕难眠。
孤独的天帝喜欢在深夜孤独的游荡,这个习惯他保持了千万年。
这一夜,月朗星稀,寒夜微凉,天帝披了一件白色绣银色云纹的斗篷,又开始了漫无目的游荡。
来到天河边,他看见一个小仙子在一块巨石上练御云术。他认识那个小仙子,就是昨天在虹桥遇到的那个叫酒儿,冒冒失失的小仙子。
如今看来,她是一个相当笨拙的小仙子,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脚下凝出云,缓缓上升,可没升多高,就重重摔下来,摔到硬硬的岩石上。
天帝觉得看这冒失鬼摔跤,疼得龇牙咧嘴,竟然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这一夜,酒儿不断地跌倒,不断地爬起,不断地御云,再不断地跌倒,不断地爬起,不断地御云……这让天帝想起自已小时候一个人在夜里修炼,不断地失败,不断地重来,再不断地失败,不断地重来……
终于,酒儿脚下的云稳了,慢慢往上升,越升越高。她开心地笑起来,笑得那么灿烂,那么明媚。
难道笑容可以传染,天帝竟然也笑了。好像他有一万年没有笑过了。
天帝的万年一笑,恰恰被升到半空中的酒儿仙子看到了。
于是酒儿仙子一个出神,坠下云头,直直跌落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天帝一个箭步冲过去接住了酒儿。
许久许久,天帝问站在对面直愣愣盯着自已的酒儿仙子:“看够了吗?”
“昨天你还一幅生无可恋活不起的样子,刚才却笑得那么好看,神仙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酒儿一本正经地说。
“生无可恋?活不起?”天帝皱紧眉头。
“是呀!”酒儿就学起昨天天帝站在桥头的样子,神情忧郁地仰望星空,又极其悲怆地吟诵:“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本座何时念过这句诗。”天帝道。
“艺术加工一下嘛!看你衣服的料子和做工都很讲究,说明你是一个有钱的神仙,不会为生计发愁。在凡间能让你们这种不缺钱的小白脸忧心忡忡地就只有情了,想必神仙也这样。你让人给甩了?”酒儿问。
天帝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小十,小十。你生气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酒儿紧跟在天帝身后。
“小十,小十。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小十,小十!情深不寿,保重身体。”
“本座不叫小十。”天帝突然停下来,一转身。于是跟在后面的酒儿一头撞进天帝的怀里。
酒儿怪叫一声,摸着被撞红的鼻子,退了两步,说:“我知道你不叫小十,我也不叫酒儿呀。”
天帝一愣。
“十是十全十美,十分圆满的意思。你要是不满意,我再给你重起个名字好啦!”
“本座还轮不到你来赐名。”天帝眉毛都快打结了。
“起个什么名好呢?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一定要带个玉字。陌玉,上玉,如玉,公玉,子玉,世玉,双玉,你挑一个吧!”
“润玉!”天帝被气乐了。
“温润如玉,能配上这个名字的人,就得是你这种心胸宽广,豁达善良的人。”
天帝摇摇头,转身便走。
小仙子跟在后面叫:“润玉,润玉!你真身是什么?身上怎么有股海鲜味?”
海鲜味?天帝停下来,抬起胳膊闻闻衣袖。这冷不丁一停,后面跟着的那位又撞上他的脊背。
小仙子鼻子2次受创,流出鼻血,用手一抹,漫了一脸。天帝又好笑又好气,掏出一方素帕,递给小仙:“快擦一下吧!”
小仙接过去,一边擦一边说:“果然温润如玉!”
“我身上真有海鲜味?”天帝问。
“哈哈哈哈哈!”小仙笑得花枝乱颤:“我逗你玩呢?你手上带着鲛珠,十有八九你是水中生物,自然是海鲜一类。”
天帝抬手看看腕间人鱼泪,浅笑道:“你怎么这么顽皮?”
“你看好它,千万别让我偷了。”小仙子一脸贪婪的望着天帝腕间的人鱼泪珠。
”你真名叫什么名字?”天帝问
”苔小米。”
“苔小米?一听就是随便起的名字,果真有小贼的味道。”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苔藓虽然生于阴暗潮湿处,可却从不因为环境恶劣而丧失生发的勇气。苔靠着自已生命的力量自强不息,争得和花儿一样开放的权力。苔渺小,却不卑微;苔平凡,却自信。”苔小米神彩飞扬地谈论自已的名字。
天帝看着她,看着她身上散发出的自信与骄傲,阳光与乐观,突然感觉一条龙的自卑在苔藓的骄傲面前是那么可笑,可笑至极。
苔小米坐在一块岩石上,仰望着月光,轻轻唱起:“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天帝静静地听着这天赖之音,心情竟然很舒适惬意,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
歌声实在好听,也实在太短!
天帝说:“再唱一首吧!”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莲叶北。”
“好听吗?”苔小米问天帝。
“好听!”天帝说
苔小米向天帝伸出右手,说:“赏钱!”
“什么?”天帝一征。
“凡间茶馆听曲都得给赏钱的,至少5文钱,多多益善。”
“天界不流通铜钱、白银。”
“鲛珠手串,也可以呀!”
“这是娘亲留给本座的唯一遗物,不能给你。你可以讹本座些别的。”天帝笑道。
“有没有能帮我腾云架雾的宝物?”
“你到是不客气。明夜子时,你在这里等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若失言变成猪。”
天帝提醒她说:“天界不同凡间,有时间好好读读天条。别哪一日犯了天规,被贬为畜牲道。”
“畜牲道?这么严重?”
“单这两日你对本座的冒犯,便是贬入畜牲道都是轻罚。”
“可我活得好好的,说明你是个宽厚的神仙。”说着作了个辑:“小仙初来乍到,一时还不能入乡随俗,还望润玉上仙多加照拂。”说着说着咯咯乐起来。“你们这天界的神仙太过板正,还是酒仙有趣得多!”